“本官欲拘嫌犯回县衙问话,敢问此事从头至尾,有何不对?”
面对镇西王府蓝棠,烈非错如此淡然畅言。
此刻蓝棠那张脸上悬着的是王权,而烈非错嘴上说着的是道理。
四周众人闻言,心神大震。
并非烈非错说的有多么大义凛然,多么义正辞严,只是因为他那声“有何不对”。
对与错!
蓦然回首,他们惊觉自己已有多久不曾探究过这点了,尤其是在杨府成为岚阳的天后,他们渐渐忘记对与错了,他们的世界只剩下屈从,剩下苟延残喘。
“有何不对?”
少年抛出如此问题,蓝棠眼神一锐,面色渐渐转寒。
下一瞬,他冷冷一笑。
“若在往日,总司探如此行事没什么错,但今日不同。”言语一顿,气势瞬间高昂。
“今日本人非但是镇西王府执事,更是世子亲自委派的鎏国使节团迎宾副使,如今金国使节团已至岚阳,碰巧这位杨府杨冲本副使之前早已举荐给使节团的罗小侯爷,正待寻他去给罗小侯爷作陪游玩,总司探大人此刻拘捕了他,本副使拿什么去向鎏国使节交代?”
蓝棠言语间斜睨烈非错。
当今炎黄血裔六上国,大璟地处六上国极东,而鎏国位于大璟西边,不在六上国之列,国土相较大璟不可同日而语。
这比邻的两国如今虽然交好,但在炎黄悠久历史中,鎏国先祖本是八方厉种,两地古早的交战历史可谓血泪斑斑,因此大璟地域与这位比邻的关系,一直都非常微妙。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太祖立国,鎏国小地被太祖多次征伐,最后终于不得已举起白旗,称臣纳贡。
至此,鎏国沦为大璟的属国,世代臣服。
但毕竟有地域文化上的限制,大璟历代君王对这片无法完全同化的土地一直是怀柔强硬结合,素来重视。
大璟四王镇国,以桓世为尊的镇西王封地与西边的鎏国交接,因此鎏国来使由镇西王之人接待,单就这点来说并无不妥。
但此刻身为迎宾副使的蓝棠扬出鎏国使节团的要求,身为迎宾副使的蓝棠早已向鎏国使节举荐了杨冲,接待外国使节是国之大事,于此相比,烈非错这边不过岚阳一地之鸡毛蒜皮,即便其中含杂着数十起幼童失踪悬案。
国事在前,烈非错手头那点乡镇小事,与国事相较,即刻显得毫不起眼。
烈非错环目一顾,四周众人皆默不作声,就连百姓的窃窃私语都禁止了。
镇西王府蓝棠的出现已超出他们的承受底线,此刻竟然还爆出外国使节之事,对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来说,这实在太过遥远了,遥远的他们连小声议论都不敢了。
“早已向鎏国使节举荐了他?不久前本官拘到他时,他可还在这怡红楼妙卿的房中风流快活呢?他若有公职在身,如此岂非玩忽职守?”烈非错质问道。
蓝棠眉头一皱,他想不到自己镇西王府执事之尊,此刻又挟鎏国使节团而作,眼前这小子却依然不依不饶。
“那是因为本侯爷早已吩咐下去,那怡红楼正是本侯爷欲游玩的第一处,杨冲上怡红楼,是为本侯爷打前哨去了。”
一道声音借着炁力凌空传来,随即蓝棠一行人流中分,一名样貌英俊,衣着华贵的二十左右年轻人漫步而来。
此人神情散漫,眉眼间透着玩世不恭与轻浮,他来到前方,视线流转一圈,顿时定在烈非错身后的阿秀身上,两眼放光。
以此人言语,他便是蓝棠口中使节团的罗小侯爷。
“哈,今次岚阳还真是来对了”顿了顿,转头看着蓝棠:“蓝副使,你们大璟还真是卧美藏娇啊,区区岚阳之地,竟然有此等仙子佳人!”
口中唤的是蓝棠,眼珠却始终停留在阿秀身上,眼中邪念腾腾,毫不掩饰。
“哼!无耻!”阿秀冷哼一声,随即别过身去藏在烈非错身后,不愿再见他。
“大胆!”蓝棠见阿秀怒斥此子,顿时喝阻。
“欸,蓝副使,无碍,无碍,被倾城美人喝上一句,本侯爷倒还受用。”顿了顿,视线转向烈非错,又看了看杨冲。
“这位总司探,本使者方才的话你该听清了吧?杨冲是蓝副使早已推荐给本使者的游伴,你将他拘了,本使者今日游兴不免大折,到时候本使者一不高兴,伤到我们两国的千年友谊,岂非不妙?”
罗小侯爷笑嘻嘻的说道,言语间顺手拈来,十拿九稳。
就如同烈非错之前所说的,若杨冲真早领了陪游鎏国使节团的任务,他又岂会在怡红楼沉醉温柔乡,难道还真是这鎏国小侯爷刻意吩咐他来怡红楼打前锋不成?
这件事明眼人都不难看出,镇西王府是杨府的后台,而鎏国小侯爷又是镇西王府执事蓝棠接待的外国使节,他今日碰巧接待鎏国使节团到岚阳,或许之前县令卓行之外出便是为了此事。
当鎏国使节团到岚阳后,应该是由镇西王府在这岚阳地界的亲信,也就是杨府负责接待的。
谁曾想杨府正忙于接待外宾,却突然得知唯一的传人杨冲在怡红楼被拘捕了,杨震情急之下赶来这边,而之后蓝棠,甚至使节团的罗小侯爷也相继赶到。
镇西王府是杨府的后台,而鎏国地处大璟西面,与镇西王府接触最为频繁,三者之间利益纠葛深厚,因此身为后台的蓝棠先亮出镇西王府的牌子,意图借此压制烈非错,逼他退让。
之后,见他对镇西王府都不为所动,蓝棠便编造他已将杨冲举荐给鎏国使节团的谎言,以两国交使的国之大事,压逼烈非错的乡野小案。
那鎏国罗小侯爷应该是尾随蓝棠而到的,他听到了蓝棠的话,便即刻站了出来,与蓝棠两相配合。
反正举荐之事只有他们两人参与,只要他们一口咬定,旁人又如何质疑。
于是乎,三人这番鼠、狼、狈为奸,联手将这道难题呈现在烈非错的面前。
今日你若拘捕杨冲,便是坏了两国邦交!
四周众人再一次感受到绝望,他们甚至感觉有些可笑,难道老天爷真的欲放杨冲一马不成,为何拘捕杨冲如此艰难?
先是来了县太爷与杨震联手阻拦,幸好两人合力相逼,却非逼下,而是逼出。
他们逼出了烈非错总司探的身份,令得有大义在手的县令瞬间自掘坟墓,为“从上不从下”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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