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风很温和,雨也很温和,路灯很温和,站在路灯下的两个年轻人也很温和。
他们在道别。
为在彼此的生命中相遇而欣喜,到了优雅落幕时,站在舞台灯光下翩翩鞠躬。
分别总是伤感的。
雨夜里的分别更甚。
但他们都在笑。
最后一幕的收尾,总不好太过狼狈且仓皇。
林爽收回目光,像是下定决心般,看向茅头,“再见,茅头。”
转身之际,茅头终于有勇气叫住她,抽出口袋里的手,把一块捂热的金属制品塞到她手里。
是一块定制的小摆件,一只拟人态坐姿的兔子正仰头喝一杯橙汁。
林爽在游戏里的网名——喝橙汁的兔子。
她笑,灿若星辰,“谢谢,我很喜欢。”
他也笑了,露出牙齿,挥挥手,“快回去吧。”
“再见,茅头。”
“再见,林爽。”
至此,再无他话。
夜风在哼唱,唱一首悲伤曲调的歌。雨如深海般湛蓝碧透,地势低洼处汇集为一面明镜,镜中有两张少年人的面庞。雨不停歇,大颗雨滴砸在镜中,回荡一圈圈涟漪,待到平静时,再无少年。
沈皎长舒一口气,碎发有些长,他伸手拨了拨,从楼梯上下来,揽着茅头的肩,“喜欢人家干嘛不说?”
茅头苦笑,“我本就是个混街头的痞子,她是宋家的大小姐,云泥之别,我一个混混,配不上她的金枝玉叶,更配不上她的良善。能这样,我心满意足。”
是怎样,沈皎没问,感情里的事从无是非对错,唯有情愿心肝。
灰蒙蒙的天,如烟如雾,江南烟雨风光,下雨时偏爱起雾,院子里的南洋杉一半隐在雾中。
她卧在沙发里,身上披着毯子,手背青紫,针孔处贴了一块医用胶布,眼睛红红的,像是又哭过一场。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装饰在圣诞树上的星星灯和院子里透进来的地灯勉强视物。
四周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输液架和散落的针管都来不及收拾。
林滋滋趿着拖鞋每隔半个小时就跑到楼梯口偷偷看她,确定毯子动了再悄悄跑开。
林滋滋再次探头探脑的下楼来,这是她跑了十几趟后第一次得到回应。
贺千羽望向楼梯口,声音平稳谦和,逻辑清晰,一点不像是酒精中毒的病人,“滋滋,我没事了,你可以去睡觉。”
“我,我还不困。”林滋滋试探地往客厅靠近,不确定道,“贺医生,你一个人可以吗?你饿吗?需要我煮点东西吗?”
恢复正常的贺千羽很好相处,脾气温软道,“滋滋,谢谢你照顾我,我想我应该能照顾我自己,你可以去睡觉。”
林滋滋心虚道,“那贺医生您要保证不再偷喝酒了,要是被冼少知道,非要宰了我不可。”
鹅蛋脸上露出抱歉的笑容,“又给他添麻烦了。”
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放得离贺千羽躺的那一边稍远,她懒的伸手去够,林滋滋急忙跑过去把手机递给她。
贺千羽把手机听筒贴近耳边,对林滋滋摆了摆手示意她去睡觉。
听筒另一头的声音听着有些许疲惫。
林滋滋走到楼梯半道时听到一声娇软的嗓音,“阿琛。”偷听小夫妻讲电话耳朵都红了,不敢多留,小跑着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