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铃木树形雄伟,枝条四散开展,分布得相对匀称,没有繁密枝叶覆盖的广阔树冠此时看像张开的一张血盆大口。冬季树皮不规则剥落一块绿一块灰,如生斑点病的皮肤,怪异丑陋。
林爽定神瞧着身侧的悬铃木,居然生出一种别样的赏心悦目,“如若不是有人存心要和我过不去,我性格里到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叶煜杰嘴角噙笑,拍掌靠近,他体格高大,一身休闲衣裤也难掩硬朗的气质,“这话不错。”他丝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无欢,我对你没有敌意,说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表哥。”
承认无欢这个名字无异于承认宋家,然而见面几次,叶煜杰只称呼她为宋无欢。
“我和你沾亲带故不假,但要说弥补之类的话,大可不必。”
“好。”叶煜杰省略寒暄,摊开掌心,是一枚弹壳,“认识吗?”
空气凝固。
叶煜杰把弹壳塞进林爽外衣的口袋,“当作见面礼。陆哲死于警方的枪下,不会做详细的尸检,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你的朋友,叫沈星宁的那个,自然不会有事。”
林爽静默片刻,“条件呢?”
聪明人之间谈话有个好处,不用费力解释前因后果,也没有弯弯绕绕的场面话。
叶煜杰又拍掌,“好姑娘,真聪明。宋家只有你一个晚辈,无欢,无论你是否承认,你身上都留着宋家的骨血,宋家早晚都是你的。”
林爽伸手摸进口袋,摸到冰凉的弹壳,表面并不光滑,可能是嵌入墙体又被撬出磨损了弹头,“你呢?我亲爱的表哥。”
叶煜杰大笑,表现出与他正派形象格格不符的沉险,眼底散着幽幽的暗光,“我姓叶。”
晨间的阳光侧打在叶煜杰脸上,印得他五官愈发深沉。
林爽无害的星星眼恰好掩在树枝的阴影里,神色未明,“希望表哥不会让我等太久。”
她朝湖面发了会儿呆,阳线挪了角度,阴影的斑驳在她脸上移了位置,能看清倒映湖面的瞳孔无限趋于漠然,不惊不喜。
直到湖面反射的光刺得眼睛微疼,她动了动僵硬的脚踝,抬脚离开。
医院门口停了辆G63,车牌有些眼熟,小镇开豪车的到底不多,她盯着那串数字,车上已经有人下来。
那张脸十分惊艳,不仅于外貌,而且这个人曾以沈星宁朋友的身份出现过。
冼宇拉开车门,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判断一个人无非是外貌衣着,身份地位,而冼宇本身就是个完美占比每个条件点的人。
林爽上车后,冼宇绕到后座的另一边,驾驶位是有人的,不过冼宇上来后,那人就主动离开。
封闭的空间总会压抑得有些透不过气。
冼宇开口并没有初次见面时的温存,甚至带了点冷硬,“林同学。”他停顿几秒,像是一种心理战略,有意延长沉默的时间,“或许称呼你为宋小姐更合理。”
林爽握住弹壳的手指一紧,“冼先生上回就认出我了?”
冼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昨天。”
他又摸出火柴盒,然后是一部手机,手机壳是半透明的紫色小花,“倪蕾同学对你的所作所为,希望你能亲自做一个了断。”
他说这话时很恳切。
林爽接过手机,“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这是个局,倪蕾没有这种头脑,应该是单纯的被利用。”
“我对她的心路历程不感兴趣。宋小姐如果主动放弃讨责的权利,那么我会接手。”冼宇取出一支烟夹在指尖。
林爽心下了然,这几天接连发生太多事,她还没来得及捋一捋恩怨纠葛。
冼宇的调查显然非常细致,查到倪蕾时,与这个名字关联最多的是林爽。沈星宁视林爽为朋友,因此无论从哪个层面冼宇都不能不先过问林爽的意愿。
“您放心,我确实需要好好学习处理人际关系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