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惊雪是被含光用冷水泼醒的。
他以一个极为扭曲的方式躺在床上,额头和后颈还隐隐作痛。
初冬的漠北已经有了几分寒气透骨的意味,燕惊雪湿漉漉的头发直往衣襟里滴水,窗外时不时吹来几缕凉风,吹得燕惊雪一阵瑟缩。
他小少爷什么时候遭过这份罪!
“啊啊啊,曹含光你凭什么这么虐待我!小爷要杀了你!”
随着燕惊雪一阵咆哮,霎时间,惊起无数飞鸟。
守在前堂的弥渡等人:少将军这……下手也忒狠了点儿,那野男人一看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唉,少将军啊,您可悠着点儿吧,好歹咱也得怜香惜玉不是?
某个野男人:……
含光没有理会燕惊雪。她现在正合计着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她的母亲。
“喂!曹含光,你到底对小爷做了什么?这就是你们沙州的待客之道嘛?”燕惊雪有些疑惑地揉着额头,还没反应过来他怎么会突然到了曹府。
“闭嘴!吵死了!”含光看着在床上缩成一团还张牙舞爪的燕惊雪,心中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郁闷感愈发明显。
世人皆道,沙州曹家曹节度使是个难得的痴情郎君,一生只娶了燕州曹燕氏一位夫人,哪怕至今无子亦不纳妾,把夫人所出的女儿宠上了天,可谓是用情至深。
但只有含光和曹家的极少数的忠仆知道,传言到底只是传言。
含光自打记事以来,她印象中的父母相处,往往是敬重有余,亲近不足。
小时候她还见母亲试过同父亲亲近几分,但父亲的态度始终是不冷不热,再后来,夫妻二人之间为数不多的共同话题就只剩下了她。
但是父母的疼爱确实是真的。
母亲自小疼她,不是那种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溺爱,而是一种温柔而克制的母爱。母亲会在她梦魇的时候不厌其烦的哄她入睡,一直抱着她守在她身边;每次会在府门前等她从军中训练归来,给她准备好热腾腾饭菜……
父亲对她的疼爱更像是一种寄托,他给了她了世上大多数父亲给不了的宠爱和自由,但是每当父亲看着她的时候,含光总会觉得他像是在透过她看着、怀念着另一个人。
或许是冷漠薄凉的天性使然,含光的年纪越大,越有自己的主张,和父亲的关系就越紧张。但是每次父亲和她争执过后,总会莫名的叹息,不留着声色地向她让步。
父亲不止一次叹息,她一点也不像她的母亲。
父母的真实状况,世人不知道,燕家自然也不知晓。
当时的沙州,还没有如今这般昌盛,是漠北十洲里垫底的存在。
当年据说是母亲孤注一掷嫁给父亲,甚至不惜违抗外公的命令,以死相逼。老人家到底败给了小女儿,但是终看不上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