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一个人孤苦伶仃摸爬至今,只觉得人永远无法靠自己成事,平台与人脉于他而言缺一不可。就算他玉郎君天资卓绝,可少了资源和扶持,谢鹿鸣也只能被打回原形,重新做回那个在长安西城里顶着风雪夜读的蓬蒿书生,乃至于连恒春阵都用不起。
不过李青萝并不这样认为,在李青萝的眼里,谢鹿鸣的经历、举手投足,都是受了美化的,是以李青萝永远理解不了谢鹿鸣。
而没有人会对一个无法理解自己,只把自己当作泥塑来崇拜的少女产生感情,可偏偏李青萝又是镇妖王的女儿……
谢鹿鸣拜别了这几人,又矛盾地想起这些,自顾自叹了口气。
他从前坦然受着李青萝的这些恋慕,于是拥有了更多身份上的便利,而便利,则意味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东海的秘境是一次逃离,现在,他又得回到长安,回到李青萝的身边。
谢鹿鸣要做真君子,他的老师、长辈、亲朋都是这般要求他并且这般称道他的,这意味着他要忤逆自己的本性。
而忤逆本性,就代表着折磨和痛苦。没错……应付李青萝,于他而言是一场折磨。
“来我房间一趟。”
正当他思维发散之时,腰间的传讯玉令却突然亮堂起来,他取下玉令,轻巧一点,一声威严又不失温润的声音响起,这是许握瑜的声音。
谢鹿鸣三步并作两步,马上到了船舱的房间内。
他不知道许握瑜为何叫他,也不必清楚许握瑜为何叫他。谢鹿鸣强加于自己的君子准则第一条便是,尊师重道。
许握瑜比起他兄长的样貌,显得十分年轻,只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模样,穿着织锦的圣人袍服,就是不那么高大,站在谢鹿鸣身边,显然会低半头,所以他总是负手将身子挪远。
许握瑜向来讨厌低半头。
谢鹿鸣知道老师的这个习惯,也总在丈许之后静立。
“长安来了消息。”许圣人面色严肃,看着自己的学生。
谢鹿鸣疑惑地抬起头,不明白自家老师想要告知什么。
“唉……李家小娘子罹难了。”
许握瑜看着自家学生,哀切同情地叹了口气。
“什……么……?”
谢鹿鸣低下头,身子握拳颤抖,又睁大那玉色的瞳孔,面露痛苦……
“老师是说……罹难?”他抓住了这个词。
许握瑜面露难色,犹豫地摇了摇头。
“鹿鸣啊……这件事不是你能探查的,我只是介于你与李家小娘子的关系将之告知你,退下吧……”
谢鹿鸣犹豫着拱手作别,脚步沉重,眉头紧锁着。
他不会承认,听到消息的一瞬间,在哀痛之余,心底深处闪过了一丝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