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这么多年亲友眷顾,家世眷顾,这一次再无人眷顾于她。
张清和开启灵视,眼中又出现了那个娇弱绝望的少女。
哭了许久,她渐渐冷静。
张清和掸了掸一身的血水,拄剑隔着一丈谨慎地蹲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阁下何人?”李青萝无力地问道。
“张清和。”
“张不器张大人的儿子?”
“是。”
“令尊的变法是大贤之策。”
“谢谢。”
“我见过令尊,张兄和他不太像。”
“嗯……”
两人居然如同老友一般在雨里拉起了家长里短。
一个出于同情,愿意听。
一个出于绝望,只消讲。
可若是有任何一个旁人在场,只会觉得张清和是被怪物迷了心智,口中叨念着听之便头昏脑涨难以理解的言辞。
“张兄能帮我三个忙吗?”
没营养地聊了半晌,李青萝突然这样说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指爪,一根还待细细打磨的玉簪露了出来。
玉簪温润,其上除了桂枝再无雕纹,很朴实,也很清透,没有一点血污,被保护得很好。
张清和一愣,他想到,就算是在最为疯狂的当口,邪魔化的李青萝也不曾拿右手的指爪来对敌。
“这个,寻长安里的天冶子大师,炼作灵宝,交给一个叫谢鹿鸣的人,他们很出名的,稍微打听就知道了。
作为报酬,我乾坤戒中的事物,你随意取用。”
“当然,张兄也可以拒绝,这要求实在唐突,我伤了张兄,张兄照样可以取了我的乾坤戒,权当补偿。”
李青萝恳求得很生疏,她从不曾也从不需要这样真诚地寻求帮助,除了爱情,一切种种,她几乎生来拥有。
所以直到沦落这个境地,性情才有所变更
——人不是慢慢长大的,人是一瞬间长大的。
张清和能感受到这种真诚,也能感受到那种忸怩,是以不觉得烦躁。
“第二个呢?”张清和收下玉簪,不置可否。
“第二个是,还请张兄救救我。”李青萝恳切地哀求道。
“我已经救下你了。”张清和拧起来眉头。“但你的肉身,我也没有办法。”
他确实没有办法。
张清和不吝啬善意和同情,同样也对得寸进尺的人冷漠。
“不,张兄没有救下我。”
李青萝摇了摇头,艰难维持着笑容,好在是灵视之下,不然大抵会见到邪物裂开口器的可怖嘴脸。
张清和脸色僵得更甚。
“张兄还没有救下我。”
她一边重复,勉力拎起镔铁剑,送入张清和手中。
镔铁剑在她的指爪间烙下焦黑的印记,散出烤焦的余味。
在张清和震惊的眼神下,她躯干又猛然一挺,镔铁剑穿胸而没,伤口周遭化为劫灰,持续地蔓延着
——这需要一个不短的过程。
很痛,但是她尽力没有嘶吼出声来,这是李家少女最后的颜面了。
“我不能接受不见他,我也不能接受这个样子去见他呀。”
李青萝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又上前一些,剑身深了半尺。
出于异宝的特性,她或者它即便血气再庞大,已然药石无医。
“好了,张兄,谢谢你。”
李青萝蓦然展颜。
“现在你救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