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山翠云峰。
其实北邙山的海拔并不高,也就是海平面以上三百多米。
但洛阳地处大平原,方圆数百里一马平川,原地拔起一座山,视野中可及的便是那雄伟险峻的风姿。
令狐婉说的不错,北邙山是洛阳人踏春游玩的风景名胜。
这地方除了历代帝王将相和文化名人的陵寝坟墓之外,大概最多的就是各路文人骚客无处不在的痕迹。
现在的洛阳人称之为墨宝,唐突就叫涂鸦。
唐突带着唐斗一路行来,无论是寺庙的院墙、道边的巨石、山崖壁上,甚至在一些古树的树干上,随处可见水平参差不齐的题诗。
这些手欠的大唐文人们,还有那些肚子里其实没有多少墨水的纨绔公子哥儿,乃至贩夫走卒和过往客商,就见不得有一空干净地方。
能写诗的写诗,不会写诗的就乱涂,留下自己并不鼎鼎的大名。
唐突终于明白,现代社会那“某某某到此一游”的国民劣根性,原来是源于大唐。
踏春的游人着实多,山间路径上人流不息。
万物复苏的季节,尤其是午后气温不断升高,山风都暖洋洋的,吹得人昏昏欲睡。
三五个写诗的青年男女聚集在一起,吃酒吟诗顺带野餐一顿,妥妥的文青小资范儿。
但到了山半腰之上,人就变得稀少了。
敕建上清宫就在翠云峰上。
所谓敕建,说白了就是皇家出资修建,算是国家管理的宗教庙宇。带着敕建两个字,不要说普通香客游人,就是官府中人,也不敢小觑了这座道观。
唐突在与令狐婉黄信两人别后一个多时辰,就攀到了峰上。
青砖红墙规模宏伟的上清宫近在咫尺。
宫门口石狮石马,里头殿堂深重,气象万千。
庙前空无一人,唐突慢慢行近,凝望着正门两侧的那幅著名楹联:“山河扶绣户,日月近雕梁”。
唐突知道这是大诗人杜甫手书。
杜甫是如此偏爱北邙山,他就在这座山中长眠。唐突片刻前还专门去诗圣杜氏的墓前凭吊瞻仰了一番。
坟茔淹没在荒草之中,只有一块风雨斑驳的墓碑。这年月杜甫的名头远不如后世那么响亮,不知道是谁在杜甫墓前摆了几个果子的祭品,居然被唐斗这个不要脸的吃货偷偷捡起来吃了。
这是皇家敕建庙宇,过去曾经叫玄元皇帝庙,供奉道教始祖老子。
整个翠云峰和北邙山的大多数地方,都是上清宫的庙产,所以不允许闲杂人等过多在此停留。
“阿斗,你确定你师傅跟你约定的是洛阳北邙山的上清宫吗?”
“嗯,没错,我上回跟师父来过一次。”唐斗无心赏玩美景,他感觉腹中有点饿了,就大声道:“公子,我们去道士庙里找我师傅,这里面的道士管饭吃不?”
又来了,张口闭口都是吃。
唐突无语,他转过身去,由此向下眺望着一马平川的伊洛平原,山水辉映间整个洛阳城尽收眼底,不禁心潮起伏。
他知道主持上清宫的是天师道的道人。
这是有历代皇帝册封的所谓正统真人,属于道士中的贵族。
如果元贞道人真的出自上清宫,那他的身份还真不简单。但如果他真的是上清宫的人,找上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唐突定了定神,指了指上清宫的正门:“阿斗,去敲门!”
唐斗应了一声,疾步过去,抬手就开始砸门,砰砰作响。
不多时,偏门打开。
一个身穿青紫色道袍、束发盘髻、顶髻用玉簪别住,脚蹬白色云履、身材瘦高的青年道士显出身形来。
他面色冷漠直接越过了唐斗望向唐突,见唐突白衣胡服风度翩翩,猜测是洛阳城哪家的公子哥儿,也不在意,就淡淡道:“这三日上清宫闭门修蘸,你们要是进香,就改日再来。”
一般的道士穿的道袍是青蓝色的,只有天师道的人因为受皇家供奉,才敢着紫色。
而那高级别的道人,比如金字塔最顶端的天师真人,重大节日或者祭祀三清时还可着黄色。
唐突知道这些天师道的道士个个都心气很高,也不在意眼前这青年道士的傲慢态度,他上前去拱了拱手笑道:“道长,在下主仆两人不是来进香朝圣的,而是求见元贞道长。”
“谁?你要见谁?”青年道士陡然色变。
唐突皱了皱眉,还是拱手笑答:“元贞道长。”
青年道士冷哼一声,转身就走:“本宫没有叫元贞的道人,你别处寻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