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法会不经意间聊起他看过的书和电影,偶尔也聊起他自己写的小说,他半认真半戏谑地讲可能将来他的书会翻译成英文,甚至中文,这样我就可以拜读了。他是一个化学老师,但我我常常误以为他是个文艺创作者。他很喜欢海明威,因为《老人与海》写出了他的心声,甚至就像是在写他自己,尽管他从没有沦落到孤岛上,但有时候置身人群和沦落孤岛对他来讲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孤军奋战,他必须像《老人与海》中的老人那般坚韧勇敢。我看着他那张娃娃脸,还有狡黠的笑容,很难把他说的话跟他这个人对应起来。土耳其的情况很复杂,一言难尽,这里也不适合写,在信仰浓厚的环境里做一个不信者是艰难的,我能感受到他背负着重重的轭,坚固的牢笼里住着温柔但不脆弱的灵魂。这样的他很适合当作家,因为他有很多想法,却很少被聆听,日常生活中,亲人朋友都不能给予他所需要的理解,写作于是就变成了他情感和思想的出口。当然,他还会自言自语,跟自己交流,但被倾听和被理解终究是人的基本需求。
挪威这边无论一起做什么,只要牵扯到花钱就需要AA,大家凑在厨房聚餐也不例外,每个人需要做至少一道菜,然后彼此分享。塔法一般会烤三文鱼和做沙拉,他会在沙拉里放上腌橄榄,还有土耳其特有的沙拉酱,我跟他学了很多次,依旧做不出正宗的味道,因为分量和配比很难掌握,这就是为什么挪威人,德国人,韩国人做菜都依赖菜谱,食材用量精确到克,配料精确到毫克。塔法之所以做两道菜,是因为他总要邀请一位朋友过来一起吃饭。
塔法提起这位朋友会说:“他是最聪明的,是我们班的第一名,老师最喜欢他。”他说这话的时候满脸自豪,紧接着再自嘲一下。这位朋友虽然智商很高,但经常不按常理出牌,这可能是天才们共同的特质吧。每次跟他约好开饭时间,他却很少及时出现,要么是打游戏忘记了,要么是睡过去了,而且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经常是过了一两天后才收到他的回复,他也不会表示丝毫的歉意。可能是天才们的注意力不屑于浪费在凡人的人际交往中吧。但塔法从来都不会生他的气,如果吃饭的时候他没到,塔法还会专门把饭菜分出来一份留给他,甚至送去他的公寓。
我对此表示不理解,毕竟大家都是成人了,没有谁有义务照顾谁,他笑着说:“他是我的朋友呀!他就是那样的性格,一直都是!他虽然不懂事,但很是单纯善良。”我转念一想,我也没有权利去干涉别人怎么交朋友呀!我的不理解反映出了我与他们的不同,正是这种不同才让世界变得多姿多彩,才会发生有趣的故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