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与陆笛春说的是阿九的安危健康,陆夫人则是在已经开始筹划起了阿九的未来。陆家将要渐渐高升,陆夫人是看在眼中的,自然有些准备自然也是要跟上。尤其是女儿家,尤其又是如自家阿九这般出身寒门的大户女儿,教养显得更加重要。尽管阿九也才出生不过二十余天,但是自一落地陆夫人也好,陆老夫人也罢,亦或是陆笛春,都在这个小姑娘可能的未来之上有着自己的看法。
自然,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尽管人人心间都有自己的盘算,到底出发点都是一致。是以五日前杨妈妈到达苏州之时,不论陆夫人还是陆笛春,都是发自内心的欣喜不已。阿九身边有宫中女官照应着,将来不论对其是什么打算,都是能够挺直腰背的。自身强硬家族富庶,便是高门世族前来求娶,陆家人也不会因为出身多有不及而矮人半头。
其实想到此处,陆夫人总是不由得摇头笑自己想得远了些,小阿九还未满月,自己竟然就已经想到了将来的婚事之上,还有十几年的时间呢,到底是想得早了。孙嬷嬷眼界心性都只是寻常,看到陆夫人唇畔的笑意,不由得跟着说道:“若是二爷能够入阁,大爷就势必得常在苏州任上了。”
陆夫人闻言不由疑惑,看着孙嬷嬷似乎不甚赞同,不由笑问:“嬷嬷想到什么了?”孙嬷嬷先是一阵小跑到了门口窗边,细细看了周遭无人,这才回到陆夫人身边,低声说道:“天子脚下有些事不方便做的,朝廷的俸禄才几个钱,二爷往后还得仰仗着大哥应付人情往来呢!如此一来,大爷便只能长久的被拴在了地方上,往后便是有升迁的机会,也会因为一家子老小而忍痛错过。”
听过了孙嬷嬷小家子气的话语,陆夫人也是气极反笑。尽管听惯了孙嬷嬷的许多絮叨之语,陆夫人心内也不甚在意,更何况这些话孙嬷嬷也只是会说给陆夫人一人,但是陆夫人心内还是生气的。只是有些话却是不好多说,难道要陆夫人说自己的丈夫本就天资有限,便是家族全力支持也不能走到二叔如今的位置吗?陆夫人自问说不出口,尤其是面对孙嬷嬷诸事不懂的时候。只是往常路夫人听过诸如此类之语时,不过是一笑而过,毕竟跟孙嬷嬷说也说不明白。
直到杨妈妈到了织造府,尽管杨妈妈什么都未多说,只看着杨妈妈在时丫头婆子们屏气凝神格外小心的模样,陆夫人并非没有注意到。若说一开始只当是众人忌惮其来历,不清楚底细的情况之下尊重些也是正常之举。但是此前茗云与茗雾私语之时,说到了杨妈妈看她们眼角直抽搐,陆夫人便知晓杨妈妈这是看不过眼织造府上的规矩。
渐渐地就要可以起身了,陆夫人也在脑中想了许多,只等着出了月子好好的整顿一番上下规矩。是以,若是放在往常,孙嬷嬷背地里说这些话时,陆夫人并不会如何在意,眼下却是不能不多加约束了。毕竟,有些事情若是放任自流,定会给将来留下惊人的空洞。而陆夫人,显然是不想时候补窟窿的。
是以,看着孙嬷嬷的眼神愈发严肃,眼见着孙嬷嬷从不以为意到渐渐的面上多了惶恐,陆夫人心内这才稍稍有些满足。总算还是知道怕知道对错是非的,如此倒也能够省下点出其错处的功夫了。如此想着,陆夫人也适时地开了口,看着孙嬷嬷低声说道:“往常对嬷嬷并未多加约束,原是我的错。只是接下来,嬷嬷万万不可再说出这样小家子气的话。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哪里分什么你我。”
见孙嬷嬷只是不住点头,陆夫人心内终究还是不忍,毕竟是自小照顾的乳娘,感情总是不一般的。只是知晓不可因为不忍而就此放弃,陆夫人只是柔和了些语气,开始细心地为孙嬷嬷分析这其中道理。
“嬷嬷你看,大爷是长子,本就肩负着家族重任。”陆夫人想到曾经夜里睡不着时,陆笛春曾说过的话,看着孙嬷嬷耐心说道:“有些牺牲在所难免,我们不应将其视作吃亏。人人都有自己更为擅长之事,夫君性情本就温柔更加适合照管宗族,守成有了夫君,那么带着家族奋力往前开拓的,二叔却是不二人选。因为兄弟之间各有分工,自然也都有牺牲。”
想到二房的三个孩子,陆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孙嬷嬷低声说道:“您看看嘉瑾嘉玟嘉琼三个孩子,都多少年未见过二叔二弟妹了,尤其是嘉琼,刚出生不过五个月便与父母分隔两地。如此对孩子们总是不好,再说回二叔二弟妹,这些年便不想孩子们吗?每每看到二弟妹被眼泪濡湿的家书,便是我的心内也不好受。嬷嬷您再想想,若是将我和夫君与二叔二弟妹对调个个儿,您可愿意?”
陆夫人明白孙嬷嬷或许不够聪明,但是对自己的爱却是不容怀疑的。是以,这才有了如此假设与类比。果然,孙嬷嬷只是想了片刻,随即便连连摇头,看着陆夫人郑重说道:“若是夫人常年见不到两位公子,恐是常年不得展颜的。如此一来,大爷还是如现在这般即可,差事不算繁琐,忙也只是一阵儿,且织造虽然不比盐官赚得盆满钵满,但是到底也有利可图。还能照管孩子们,是嬷嬷自己想岔了。”
孙嬷嬷前半段,还能叫陆夫人笑着点头,只是孙嬷嬷大剌剌地说出了有利可图一词之时,陆夫人唇角不由微微一抽,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呢!连自己陪嫁的嬷嬷都是如此,旁人又该是如何放肆?思及此,虽然眼下是苏城的阳春三月,陆夫人的后背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看来,织造府里的规矩,当真应该好好的整顿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