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的重庆,从四川省重庆市即将更名为中国重庆市,开始中央直辖;
1997年的香港,英国国旗将更换成五星红旗,开始一国两制;
这个夏季,重庆人莫名地像注射了兴奋剂,整个城市变得亢奋。
而陈达昌的亢奋只与赚钱有关。
70年代,陈达昌出生在大巴山下的小城。从小,陈达昌就体现出数学天赋,小学没毕业,已经学完了初中的数学课程,但其它科目基本都不及格。高中时,从市里到省里到全国的奥数比赛,能拿的奖他都拿了一遍。
1992年,他是小城唯一保送重庆大学的学生。但没有大红花,没有谢师宴,没有祝福,他就像一枚国家需要的螺丝钉,被拧在了螺孔里。他爸觉得只会数学的人不会有啥出息,原本希望他能高中毕业就能打工挣钱,没想到还要供他读几年大学。
大学四年,参加了学校重点专项实验研究小组,老师带领几个系里的高材生一起做项目研究,陈达昌深得项目组的老师们喜爱。在别人觉得枯燥无聊的反复运算和重复工作中,他却像进入了一个美妙的世界。
最后一学期的春节,他决定留在学校不回小城过年。春运的绿皮火车和装牲口的闷罐车他都坐过,受够了。临近春节,重庆大学的校园几个大门口已经挂上欢度春节的红灯笼,校园里冷清清的。
黄昏,陈达昌来到民主湖餐厅,点了碗面条准备解决晚饭。
“陈达昌?你怎么没回家过年?”是陈姗,同级外语系同学,曾经一起帮助老师翻译过文献,大概有几个月时间,他们在一起为课题工作。
“哦,我今年不回家了。火车太挤。你怎么也在学校?”陈达昌有点意外惊喜,心跳有点加速。
陈姗坐在了对面,也点了碗面。她高挑清瘦,一双灵动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有点冻红的鼻头,戴着一顶红色毛线帽,衬托着一脸秀美。“我今天回宿舍拿资料,放假的时候忘带了。没想到还能在学校碰到你。”
陈姗是重庆本地学生,家在市区,专业是欧洲文化。也许是由于专业的原因,她的打扮总是很时尚很洋气,加之高挑的身材,经常让男同学‘打望’发呆。虽然有众多的追求者,但陈姗一直没传出恋爱的新闻。
没人知道,她暗恋上陈达昌很久了。
大二开始进入数学系联合课题小组,她就发现了陈达昌的才华。平时性格内向的陈达昌,一旦进入课题作业状态,就像进入了通话世界,沉浸在美妙的数学里。经常忘记吃饭和下课,教研室的最后一盏灯,总是他关上。
陈姗深深地仰慕他的才华,做为一个学习西方文化的女生,对数字的理解原本是枯燥的,自从认识陈达昌之后,她终于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人痴迷无比枯燥的数字。这些人梦想着用数学改变世界,用数字改变人类生活。
他对数字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让陈姗很好奇,经常突然发问:“潘老师的手机号是多少?圆周率的第199位是数字几?我的身份证号是多少?……”,每次他抬头就答,答完就瞪她一眼。她每次都回他一笑,有时加上吐舌头装吓死。
陈达昌喜欢长跑,每周给自己制定跑步计划,几年跑下来,身体精壮敦实。他也是少有的不戴近视眼镜的数学系学生,在众多的学生中,一眼望去,脑袋上没有镜片反光的人就是他。但他不善交际,从不参加学校的舞会之类的社交活动,大学快毕业了,也没有谈过女朋友。
“你过年就一个人在学校吗?太Cool了吧。”陈姗关心地问。
“没啥子,我可能去欣胖家过年三十,他家也在重庆。这段时间我在学校看看书,跑跑步,很好啊。”欣胖叫李欣,是陈达昌的下铺,工商管理系的委培生,老妈是一家国企厂长,和陈达昌从大一开始就在一个寝室,关系很好,也非常照顾陈达昌,他们约好今年在欣胖家过年三十。
“你天天都吃面吗?不会营养不良吧?我们要不去沙坪坝吃火锅?天气太冷了,你请客怎么样?”陈姗要求被请客,她知道这样才不会被拒绝。
重庆大学坐一站公交,就到了沙坪坝中心地带。步行街上的火锅店已经人满为患,陈姗带路进了一家“小龙坎”火锅店。说,“就吃这家吧,便宜又好吃,既然你请客,不能太敲诈你了。”
陈姗要了两瓶山城啤酒,斟满酒杯。
“陈达昌,我们都姓陈,不需要五百年,就是一家人。马上过春节了,我祝你春节快乐!Cheers!”
“也祝你春节快乐!”陈达昌一仰头,干了。
就这么吃着喝着聊着,不经意已经夜里十点半了。
吃完火锅,陈达昌要准备回宿舍。
“我要回学校了,你回家还远吧?我陪你走到车站。”陈达昌提议。
“算了,太晚了,我回家的末班车已经开了。我也回学校吧,寝室有被子,还可以住。”陈姗看看手表,“我们一起走回学校吧。”
就这样,两个人,保持着一个拳头的距离,边聊边向学校走去。过马路时,一辆摩托车,唰!擦着陈姗而过,她本能地抓住了陈达昌的手臂。
然后,抓住,就再没放开。
陈达昌心跳加速,没敢看陈姗一眼,揣兜里的手已经冒汗。陈姗就这样挽住他的手臂,缓缓地走在寒夜里。
腊月泛黄的路灯下,两个年轻人呼出的白气,缓缓地飘散在空气中。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掠过红灯笼下的红光,在经过南开中学门前的红绿灯时,两只手终于牵在了一起。
牵手的那一刻,陈达昌感到一阵快感从小腹升起,伴随加速的心跳,他意识到,雄性荷尔蒙和肾上腺素分泌加速了。
进了校门,在长长的林荫大道下,他们缓缓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