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媚秀丽的美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几乎肿成了猪头,狼狈,狼狈不堪,却没有了美人雨打残花的凄美,凤湛芳偏生毫无自觉,只觉得双颊火辣发痛,又恐惧于弄砸了事情,下意识捂脸欲泣,眸光流转。
美人垂泪,那是能够让人心肝尖儿打颤的精致。
若是在中原,有词牌名就唤作是眼儿媚,甚么醉人花气,午梦扶头,甚么春慵恰似春塘水,尽数都是些讲美人美景的诗句。
可看着一个猪头故作媚眼却真的能够让人把隔夜饭都给呕出来。
先前眼睛里面看着冒火的各家少侠,草原贵族都有些不自在,干咳两声,默默移开了目光,先前对着美人舞剑喝酒,怎么喝都喝不够,酒不自醉人自醉,现在杯子里的马奶酒,突然就不香了,寡淡无味。
赫连怜阳目瞪口呆,然后幸灾乐祸,嘴角勾了勾,露出左边的尖牙:
“这这是掀桌子了?”
旁边的女子道:
“大概如此。”
赫连怜阳仔仔细细端详了下先前比起自己都好看许多的江湖女侠,抿了抿唇,脸上浮现出沉痛的神色来,霍然起身,看着蓝衫乐师,厉声喝斥道:
“你在做什么?!”
“抚琴之后,定要好好责罚!”
下手黑啊。
赫连怜阳悲痛万分,嘴角勾了勾,注视着涨起来的脸。
一般人的巴掌打出去自然不会有这么大的后果,肿地这么大
狠啊。
没有要性命,可是这样一个注意容貌,享受周围权贵弟子追捧的美人儿当众被打得近乎于毁了容,心中所受屈辱之大,于这天地间,也便和死了没有区别了。
多大仇啊。
赫连磐把手里的酒杯凑在了嘴边,却只剩了一半的酒水,眼里有些呆滞,好几息才回过神来,兀自有些难以冷静。
他心思灵动,当下里暗自觉得先前那气机如雷鸣,显然是入了六品境界的表征,心里面好一阵诧异,天地之间,武者不少,但凡是勤快些,能吃苦,有一门不算太歪地厉害的武功秘籍,是个人就能够修行到七品境界,区别只是几岁修行到罢了。
十六岁的七品,和六十岁的七品,云泥之别。
不过一旦入了六品,就算是七十岁的六品,也会受到各处恭敬待遇,就是出身不凡的武者,心里头看不起这个年纪才过龙门,口中称呼一声老前辈是没差的。
何况是这二十多岁的六品。
四品不知道,但是这几乎打了铁是要入五品境界的苗子。
是北匈王庭的后起之秀?不对,看上去,那张脸倒像是个秦人,也弹琴。
秦人。
一身大俗气红袍的周和璧恍惚出神,他虽然只是打算做壁上观,但是赫连磐的手段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给人破去,还是让他觉得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而且对方出手的法子,让他有着熟悉的感觉。
秦人
老人的眼底升起一道阴翳。
秦蛮子。
过去了好一会儿,众人方才回过神来,然后就觉得脸上一阵挂不住,赫连磐看了一眼垂眸抚琴的蓝衫乐师,那琴算是上品的器物,但是此刻七根琴弦根根全都被剑器扫断。
凝气为七弦。
抚琴铮然鸣啸若雷声。
这样的手段,显然不是寻常武者所能够做到的,就算是在六品武者当中,也算得上是内功深厚,赫连磐想了想,低声道:
“勿要激他出手。”
旁边青年点了点头。
王安风一曲抚罢。
曲文琴上,七根琴弦终于支撑不住,疲软下来,构成琴弦的气机散去,复归于天地之间,王安风抬眸,感觉到周围视线的汇聚,神色平淡无波。
放下琴,可以拿起剑。
他想要的东西,和这些人想要的东西是一样的。
以剑落子。
琴弦长相思。
气机扩散之处,七根断裂琴弦微微浮空,一如先前,剑气肃杀,覆盖于其上,即便只是六品境气机,也已经足够。
无人察觉琴上异样,有人起身将狼狈不堪的凤湛芳搀扶回去,那几位贵胄子弟彼此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脸上带着惫懒笑容,拍了拍手,道:
“弹得好琴弦。”
“这个乐师很有几分意思,今日多弹弹,便与我弹一下大秦那边的风光曲,弹地好,就给你些黄金,弹不好,就给鞭子。”
另外一名女子对于这个让凤湛芳吃了苦头的蓝衫乐师没有甚么恶感,但是既然领头的赫连磐开了口,便也不妨顺便踩上一脚,当下笑道:
“不可,不可,大秦的曲风太柔和,没有甚么意思。”
“便与南人一样,性子软绵绵不堪用。”
先前开口的青年似乎要斗气,大声道:
“怎得就不可了,乐师你不必在乎她的胡话,我与你说,要你奏秦乐,就是秦乐,不弹的话,可要在怜阳公主面前,给你来上几个鞭子了。”
女子亦道:“怎得,只是你有鞭子,我就没有鞭子了?”
“你打得,我就打不得?”
青年道:“你自然打得,可是我还可以给赏赐,你才买来许多东西,手边可动用黄金不多罢?”
说着随手就已经抛掷出了几快金子,故意砸在王安风身前地面上,滚动了几下,到了旁边一名贵胄的脚边,后者用脚尖拨动着黄金。
王安风心如古井。
赫连磐笑眯眯饮酒,看着赫连怜阳,连环逼迫,他的视线其实并不在这个乐师的身上,是想要从这个乐师入手,逼迫赫连怜阳动些手段和底牌,就只是兑子,便是那乐师真的是六品的境界,可是在这里,就只是乐师罢了。
草原上的规矩其实并不比中原王朝差的。
便在此刻,突然有人笑吟吟开口:
“你且过来。”
“只给我弹就可以。”
众人看笑话的神色一下顿了下,听到声音是从赫连怜阳方向处传了过来,当下就有些许的迟疑,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当真到这一步,还是畏惧。
然后就发现,开口的是那位赫连怜阳的好友,可不知道开口是否是受了赫连怜阳的暗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
一片安静中,先前那胡人女子突然发笑,意有所指道:
“听说大秦中,男子找花魁,流行点花灯,灯罩上面题诗写名字,若是喜欢那个花魁,就用玉锤击玉盘,原来”
她的声音故意顿了顿,左右看了看,道:
“这便是中原人花楼画舫当中的点名吗?”
“却不知是第几次了?”
众人沉寂了下,然后就轰然大笑起来,伴着果然风流的恶意调侃。
王安风皱了皱眉。
对方为自己解围,倒是也落了这样的嘲讽。
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够袖手旁观。
琴弦微起。
周和璧心中则明白这种情况的原因。
矛盾点转移了,这很正常。
倒不如说,大秦和北匈彼此之间的冲突和矛盾本就几乎大得无以复加,只是五十年没有爆发大的冲突,被一直压在了下面,而年少者,见到秦人难免就跃跃欲试。
究其原因,秦地本就是和北匈接壤,荒苦偏僻的地方。
匈族曾经在吴地劫掠,也曾在边关肆虐,中原一直苦于此,而今大秦皇帝的父亲,在他三十岁的时候,曾经亲率三十万大秦龙骧铁骑往北而来,马踏北域,将上一代的北匈王杀死,打破了中原不能力战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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