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烨又将这竹枝伞掂高了些,生怕晾着这位爷了,倘若再飘个风寖个雨的,届时寒了这爷的身子,那自己怕是又得遭罪了。
这走声倒还算稳当的,落在了石洼上也似不见声的,几句茬儿的时间便已是过了门出了街,再瞥一眼这磨坊外的暗台仍是杂乱的,或溢或满的豆汁儿已是淌过水了,就如此糜费了,着实有些可惜。
“爷,您这儿,是渴着了?需小的帮爷您寻些水来吗?”汪烨搭了个手将这伞又挪高了些,瞧着自家爷如此凝着那磨坊,怕不是想水了?
“无用,走吧。”又是渐起渐远的嘀嗒声溅起,伴着他的步子依旧不停。
——瑶瑶。
这几日昼时虽是落了雨,可到底为江南这地儿的美,起初同汪烨临了这江洲或还不识其意境,自是觉得没了北方城的贵气,少了些许日里的闹腾,现下再赏倒也是不同的,确是多了一丝北方地儿未有的湖光山色,流水人家。
但,如此犹遮犹现的天光雾影却是唯独少了她,如那在水一方却不现伊人,这期憾就算是落下了。
“爷,过些儿时燕郡主可得来寻您了,您,怎的安排?”细丝的雨水拂近了身,倒也只算个绸缪,汪烨自是不在乎的,肩肘衣袖湿了便湿了吧,末了再扮上新衫便可,得亏这爷的身子尚为浸水,这龙到底是得在天上盘着,如若落了水那不就化蛟吗?
不成不成,有失身份,自己这爷究竟是居云攀月儿的主儿,可是不比寻常的。
——不知,此雾此雨此云此水之中,瑶瑶,你又现何处?
这几遭的白昼她都未在,惹得陈译又是好一番失意,没来由的也多了一丝烦气,瞧见着水雾中的丹荷似也暗落了几许。
“爷,那燕郡主她……”汪烨早是歇候于一旁好半晌了,见自家爷似未闻见他这话儿一般,刚欲转言一番便是被其打断道:“来就来吧,随她。”
北方的地儿故而留了他颇多的期念,但,亦是埋了他颇多的惆怅,挥之不去。
若赶不走,那便随她来吧。
“汪烨,你先行回去吧,我,自己逛逛。”他似是寻到什么。
“姜禛姑娘好字迹呀,这,这书的可是尚有一手呀,好字!”少年双手高举着一卷已是点了墨的书册,她随意所书的诗句确是令得这少年叹不绝口。
少年稍前还在心中揣测着,这姜家的小祖宗竟也有寻常的一面儿,而后观其所书的词句竟也为如此尚品,当下便亦是生疑了起来,莫不是假作姜禛?眼前这位佳人怎怎的瞧着,观着,都不似传闻所述那般呀。
“呵,随心一笔罢了,不好不好。”这昂首插腰的作态可着实傲气了些,不为女儿家的矜持也就罢了,但闻着话语亦是十足的自满,保不齐往后或要因此而遭亏的。
她这吹呼的样儿确是溜哒入了少年的眸中,到底还是姜家的煞星,不假,眼下的她可又得是全露了出来,起首那娇滴滴的含羞娘,于此早是不在了,再观这自诩自擂的样儿,俨然一副夜郎化女的作态。
“姜禛姑娘莫要再书墨一番?”虽是娇横了些,可到底算个为美的,这一嬉一闹之间亦似有她韵流转其中。
但见她欢喜之时的笑意,似挑似扬的挂在了嘴边,那丹唇之间确是嫩红晶透的,而这活脱之下的脾性亦似越瞧越是顺眼,倘若同她熟络了自也不觉厌嫌的,甚者,或还有些俏丽。
书腹之人即是呆拙的,这窈窕淑女的文章品多了,亦是见不得女子的撒泼,如姜禛这般的俏女子究竟得惹人爱不是。
“不了不了,倦了,我可得撤了,现时已过晌午了,我这会儿子得归家呢。”她闲时即会想着陈译,倦时亦是如此。
“那,不妨容在下送姜禛姑娘一程,如何?”少年藏着眸中的异光朝姜禛近而靠来,慢慢的,迂至身前。
“送我?呵呵,不需了吧,这路我可还认得,而且……”她并为把话言完,确是出于自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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