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又被四爷欺负了?
桂开偷偷去看杜振熙的脸色,一看之下,顿时发现他家七少多了个不同以往的小动作。
说句话喝口水,间中偶尔暂停拨算珠算账,就会微微走神,还会不时抿一抿嘴,明明不渴嘴巴不干,却老爱舔嘴唇。
这是什么奇怪的操作?
桂开百思不得其解,再添热茶道,“七少,您要是觉得口舌不舒服,我去取解燥祛湿的药丸来,您对付着嚼上一颗?”
她确实是口舌不舒服。
却不是因为体内燥热或湿气重。
而是周围一清静下来,没有外人和外事忙活,脑中就总不时窜出陆念稚的脸。
那张带着坏笑的脸渐靠渐近……
旧的梦魇得到验证,新的梦魇似乎已然发芽,植根于脑海。
简直得不偿失!
陆念稚说得不错,好奇害死猫。
她就不该好奇事情真假。
杜振熙表示没有后悔药吃,只求时间是一味良药,能尽快抹杀她脑中错乱的画面。
她默默以手背抵唇,下意识又擦了擦唇瓣,含糊着声音跳过话题,顺便转移话题,“阿楚那火急火燎的性子,也不知多久能办成,能不能办成。”
桂开一想沈楚其信誓旦旦的样子,忍俊不禁道,“小郡爷性子风火,却从不乱夸海口的。七少,您且放心等着吧。成不成的,小郡爷定然都会给您个交待。”
桂开倒了解沈楚其。
杜振熙不再多说,收敛心神,闷头扎进烂账里。
却不想一等三天,都没等来沈楚其一星半点的口信。
杜振熙少不得和桂开玩笑,嘀咕几句沈楚其的办事效率略低下。
而被人背后念叨的沈楚其,心有灵犀的打了个打喷嚏,满脸通红却不是被喷嚏憋的,而是恼怒导致的,他顾不上乱打喷嚏的不雅,指着起居大院的空地正中道,“滚!你给我滚!”
少见的动了真怒,吓得在外蹓跶的小厮忙忙被同僚当救兵搬回大院,进门瞧见被沈楚其怒指怒喝的单薄身影,顿时愣在当场。
那欲哭不哭,颤抖着肩膀的单薄身影,不是前几日被沈楚其“宠幸”过的通房,又是谁!
“我的小郡爷,这是怎么了?”小厮哎哟叫,一爪子挥退不敢远着又不敢近前的下人,一爪子冲跪地的通房暗搓搓打手势,示意她别再欲哭无泪,免得再惹沈楚其心烦,自己则紧走着上前给沈楚其拍胸顺气,“待会儿不是要去杜府?有什么事儿我帮您处置干净,您可不能这么气呼呼的去见七少。七少见您不爽快,又该为您担心咯!”
但凡他搬出杜振熙,简直屡试不爽。
且他家小郡爷虽然行事随性,但不是爱迁怒乱发脾气的难搞主子,对王府下人,特别是自家院中的下人向来护短,对粗使的老苍头尚且和气,对身为通房的近身大丫鬟,就更不会无缘无故的当众斥骂。
果然此言一出,沈楚其气得通红的面色略有缓和,盯着通房的眼中情绪一时变幻莫测,终究没再指着人高声喝骂,甩着袖子旋身打了个转儿,选择一个人钻回屋里,那虚胖的雄厚背影除了气闷外,竟透着几分颓然。
一向心宽体胖的小郡爷,突然散发负面情绪略吓人啊喂!
小厮见状又惊又疑,当下紧着先找出事由再对症下药,忙半扶半拖的,将吓得手脚发软的通房拽进茶水间,扯出个笑化身知心小哥哥道,“你比我还早两年服侍小郡爷,向来能干妥当,这几天又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突然就惹得小郡爷发这么大的脾气,不管不顾的就要赶你走?”
他字眼掐得妙,这通房最近确实春风得意。
自从那晚被沈楚其稀里糊涂拉上了床后,前两天又尝了回被“宠幸”的滋味,一年多来形同虚设的通房名号顿时光芒万丈,受尽院中下人的奉承巴结。
“大家伙抬举我两句,我也不至于眼皮子浅到因此抖起来。哪想今天……刚才我……”通房眼中又委屈又后怕,强忍着泪意哭诉道,“我瞧着小郡爷又、又看着我发愣,还当他是有、有了兴致,就略微主动了些,谁知道我才刚碰到小郡爷呢,他就忽然变了脸,直骂我、骂我不知廉耻,再容不下我……”
那晚沈楚其醉得神志不清,那样对她她虽心里欢欣得意,却也不敢就此登鼻子上脸,本也按耐着期翼照常当差,哪里想到那天沈楚其从杜府回来后,竟又仿佛回到了那晚似的,盯着她神色恍惚,随即又不由分说的将她带上了床……
一时事毕,连晚膳都错过了,还是她陪着沈楚其用的宵夜,期间夹菜添饭,沈楚其看她的眼神比事前还要恍惚。
男子这般情状举动,不是真对女子上了心又是什么?
通房喜得无可无不可,那天虽临近黄昏,不也是白天做那挡子事么,今天虽是早朝晨间,不也同样是白天么,外人哪个敢乱说嘴,关起门来小郡爷想做什么,她只有配合的,没有推拒的道理。
本以为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过后就能风光上位,却凭白落得个突然被骂被赶的下场。
当着满院下人的面,将她一把掼得摔上又硬又冷的青砖地不说,还一口一个要她“滚”。
通房一想起来就委屈伤心,捂着帕子哽咽道,“你我共事多年,你评评理,这事我哪里做错了?小郡爷这脾气来的没头没脑,当着大家伙的面让我没脸,倒叫我往后如何做这大丫鬟,如何为小郡爷操持屋里事!”
她急声为自己叫屈,小厮却越听越走神,脑中灵光噼里啪啦乱闪,首先划过的是那天去杜府找杜振熙时,他家小郡爷粗声粗气为杜府三爷正名,直问杜振熙男风对错的画面。
夭寿哦!
他这是一语成箴,他家小郡爷真个对七少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了?
这哪里是“宠幸”通房,根本就是借着通房“想”不该想的人呐!
照着方才所见所闻,他家小郡爷这是想来想去,想出个无法再压抑误会自己心意的结果,跟着就容不下通房自顾自误会迎合,想抹去这几天的荒唐污点,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通房略无妄之灾。
但错的从来是下人,不能是主子。
为主子消灾分忧,才是他身为主子身边第一等小厮的责任和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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