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个鬼。
沈楚其从小到大就没瘦过,堪称微胖界的典范,体重比性子稳。
杜振熙叫江氏一句瞎话勾得手痒,照着沈楚其的小胖脸就捏。
沈楚其哎哟叫,歪着嘴咧出一口大白牙,眼睛亮亮的看着杜振熙,话却是对着江氏说的,“您不用为熙弟多解释,我晓得他是关心我。熙弟和我,那是过命的交情。母妃还老说熙弟生得这样漂亮,可惜不是女孩儿,不然定要讨来做儿媳妇。我倒是愿意,哪里会因为几句话就和熙弟计较?”
江氏顿时乐了,老眼眯成一条缝。
杜振熙莫名一抖,捏完沈楚其的左脸再捏右脸,哼道,“别顾左右而言他,这招对我没用。”
“知我者熙弟也。我,我在京城闯祸了……”沈楚其见躲不过,只得握住杜振熙的手,半讨好半心虚的坦白道,“有人设局算计我大哥,想栽个不干不净的女人,逼我大哥娶做正妻。我撞破时没忍住,把人给打残了。大哥就,就连夜把我送出京城了……”
藩王嫡长子在京中为质,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但旅居多年,自然有一套两相安好的生存法则。
如今沈楚其头一回去京城看望兄长,去年腊月启程,到现在才多少时候就闹出祸事来,定南王夫妇肯定后悔死不该装病,答应让沈楚其代他们入京朝贺。
杜振熙甩开沈楚其的手,再次扶额,“所以你是偷偷跑回来的,不敢回王府,就躲到了三堂九巷里?”
“熙弟你别担心。我大哥可不是光挨打的脓包,我走到半道上,就收到大哥的急信,说是京里头的首尾都摆平了。”沈楚其与有荣焉的翘起嘴角,随即又耷拉下来,“你也晓得我父王和王妃的脾气。我这不是想让他们先缓一缓吗?
所以就让幕僚、下人先回府,好把事情说清楚。等他们把前因后果都撕掳得差不多了,过了气头,我再回去,也省得两败俱伤不是?”
两败俱伤还能这么用?
再看沈楚其两袖空空的模样,八成是没留小厮也没想到要留钱,这才被龟奴当成吃白食的追着打。
竹开表示涨姿势,再次肯定沈楚其智商为负没跑了。
江氏则神色一变,正色催促沈楚其道,“都过了一晚上了,该消气了。你还在这儿瞎耽搁什么?赶紧的,快回王府认错去,早挨揍早超生!”
杜振熙三人:“……”
居然觉得江氏说得好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沈楚其干笑着告辞,不忘眨着一双大眼盯着他吃干净的空碗,赫然道,“老太太,熙弟,我身上没带钱。”
杜振熙了然,再次吩咐竹开,“帮小郡爷垫上。”
竹开:“……”
他受到连番惊吓的小心肝都不扶,就服有钱人们会玩,就这样沈楚其还惦记着付钱,江氏和杜振熙还惦记着收钱?
大城府好危险,他突然很想念被灾荒摧毁的乡下老家。
竹开内心嘤嘤嘤。
江氏则满脸嘻嘻嘻,收回目送沈楚其远去的视线,拽着杜振熙避开竹开,躲到角落说悄悄话,点着杜振熙的眉心好笑道,“如今不是小时候了,你怎么还老对小郡爷动手动嘴的无礼?虽然他只比你大一岁,那也比你年长,何况还是那么个尊贵身份。”
杜振熙不解,“阿楚都无所谓,您怎么操起这个心了?他怎么会计较这些?”
“他是不计较,王爷和王妃呢?哪家父母,能喜欢自家孩子被外人’欺负’的?”江氏语重心长,闪烁着老眼道,“你们感情好归感情好,也得有点顾忌。这是为你的将来好。”
杜振熙莫名觉得后脖颈发凉,摸着脖子愣道,“将来?什么将来?”
“你别给我装傻。自然是事关你终身的将来。”江氏佯怒一瞪眼,恨铁不成钢的帮曾孙咂摸开来,“定南王府门风严谨,诺大王府只有嫡出没有庶出,王爷和王妃又是难得的好性儿,这样即贵且清的门第,放眼满广羊府,再找不出第二家。
我晓得你一心为小十一谋划,只想着等他能成家立业了,再功成身退。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虽说无论男女,从的都是十五定亲、十八成亲的大流,但提前两年成事的也不在少数。只要早些为小十一定亲,快则不过三年,你就能恢复女儿身。
到时候你这些年假扮男儿,又是抛头露面又是出入风月场的事,少不得让人说嘴。以王爷、王妃的胸襟气度,许能不计较,也有资格不计较。如果能嫁入定南王府,做小郡爷的正妻,还怕什么流言蜚语?往事再不堪,摊上王府,也能变成佳话!”
和沈楚其从好兄弟,变成小夫妻?
那画面太美杜振熙不敢想,忙压着后脖颈倒竖的寒毛道,“听风未必就是雨。您别听阿楚瞎说什么王妃喜欢我的话,就真生出让我做王府儿媳的心思。这就和客人上我们铺里买东西一个道理。瞧见贵的好的,哪有不喜欢的,可真想买还是假想买,就是两回事了。
白问一句有货没货,要是说没货,客人多半惋叹,道一句可惜了走得不知多干脆。要是说有货,客人多半犹豫,道一句再看看走得同样干脆。我们又不能强买强卖,被吊着被耍弄的还不是自己个?您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
买家心理,商门老太太江氏岂会不懂。
“道理是这么说的,情分却不是这么论的。”江氏不退反进,细说道,“王爷王妃开明大度,不拘小节又明大事非,有你和恩然救助小郡主的恩情在先,又有你和小郡爷十年情分在后。只要你和小郡爷处得好,能叫小郡爷把你放在心上,不愁王爷王妃不意动。”
这岂不成了挟恩以报?
“人贵在自知之明。定南王府不是我们能想的。”杜振熙略一思忖,找了个自认为很符合少女心思的理由,“再说了,阿楚是个小胖子。”
小姑娘家没有不爱俏的,谁愿意未来夫君是个小胖子。
江氏无情反驳,“小十一不也是个小胖子?怎么没见你嫌弃?”
十一少刚满十岁。
杜振熙苦笑,“小十一那是婴儿肥还没褪。”
“小郡爷那是少年虚胖还没褪。”江氏继续无情反驳,笑眯一双老眼展望未来道,“莫欺少年胖。小郡爷生得人高腿长,一双酷似王爷的眼眸灿若鹰目,浓眉疏朗如墨,一管悬胆鼻配上齿白唇红,等将来褪去虚胖,那就是翩翩少年英俊无匹。”
不得不说,沈楚其确实只是微胖,并不丑。
杜振熙也不得不怀疑,江氏估计还摆过话本摊,撂起文绉绉的形容词来不带重复的。
她一边给跪,一边摆事实,“曾祖母,您就别拿话吓我了。我当阿楚是亲哥哥、亲兄弟!”
“兄弟就兄弟吧。”江氏不求速成,只求先种下苗头,遂老神在在的转了话锋,“只你记着我说的,别再动不动就’欺负’小郡爷,总归好说不好听。家里姐妹重阳办家宴,给小郡主也送份帖子。奉圣阁重开,给定南王府的请帖也是要送的,王爷王妃不来是本分,我们尽到礼数也是本分。”
江氏的想法再天马行空,也是一心为杜振熙打算。
杜振熙心头暖暖的,忙乖顺的一一应下,然后心有余悸的提出告辞,“天气渐凉,您别在外头蹓跶太久。我先回去了?”
江氏乐呵呵的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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