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小叶回到国师府掰着指头算算,她出发前要做的事应该基本已经差不多了,换夜行衣,现在就剩下争分夺秒好好练习陆玖初教给她的东西了。行程将近,每日的睡眠时间也从两个时辰缩短到一个时辰,要不是有残焚教她的内功修行之法,恐怕还真的熬不住,即便如此倪小叶最近也掉了不少肉,安慰自己反正去北疆的路可以好好休息,现在没人监视能多练就尽量多练,一切为了保命。
如此过了五日,傍晚,门房收到宋泽的拜帖,想请她今晚去斗音阁赏乐。倪小叶长出一口气,她现在连吃饭的时间都舍不得多耽误,去赴约大半个晚的时间就花掉了,狠狠纠结一番,念想着至少有两个月见不到宋大人,最终还是换了衣裙去赴约。
冲着镜子照照一身大叶寺工作服,觉得每次见宋泽好像都是穿的这身,看多了也腻味,临走前还是换个形象留个不一样的感觉,于是又拿了一条茶白色的换。却又总觉得这颜色去斗音阁太过素净,毕竟是雕栏玉砌,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这一身白怎么都显得格格不入。虽是衣柜挂了不少衣裙,却还是皱着眉,太鲜艳的颜色不行,有点露的不行,太贵的不行,浅青色的江蓠穿过了……把柜门关,长叹一口气:小叶国师没衣服穿!
没有好看的衣服又戴着面具,倪小叶顿时就觉得自己不美了,心里有点蔫蔫的。虽然理论来说,宋泽门来接她然后两人一起去斗音阁才算是完整的约会,但宋泽家离斗音阁比较近,这样来来去去又费不少时间,时间就是生命,倪小叶得省着点,于是直接掐着点自己去了斗音阁。
在门口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内里马就要开场了可还没看见宋泽的影子,天却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倪小叶出门的时候天色尚晴没想到这日头一落竟下雨了,自然是没有带伞。斗音阁现下生意好得不得了,是要凭票入内的,票却是在宋泽的手里。本想直接翻进去找唐娥,又怕宋泽错过,只好退到屋檐下凑合着躲避一阵。无奈屋檐实在太窄,有等于没有。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雨落得好似蚕食般沙沙作响,巷子里却只有被风雨吹落的柳叶,无聊地在空中打着旋儿,唉,我不喜欢下雨天出门。
又等了一刻钟,巷里终于拐进来一辆马车,倪小叶远远看到标记正是宋泽的,赶紧从屋檐下走了出去,却不料被轱辘的轮子和轻扬的马蹄甩了一身泥点,在茶白色的衣裙格外显然,低头一看,裙角也湿透了,边缘滴着浅泥色的水渍。
车帘掀开,倪小叶挤出笑退到一旁。宋泽撑了伞下车,看到倪小叶微微一笑。
烟雨青衫如松影,风卷墨发如写意。虽不喜雨天,但有的人一出现就让雨天如诗如画亦如景。我去过江南,但我想,即便把江南的所有美景融在画卷,那也不如你。烟波浩渺的湖,连天碧色的原,不如你。二十三院的朗朗书声,十八巷的靡靡琴音,都不如你。
“抱歉,来晚了。”宋泽将伞撑在倪小叶头顶,抬眼看他眉目如画唇浅笑,心情都明亮起来:“无事,我也是刚到。”
“宋大人,”车帘被一只细白的手掀起,腕戴了一串莹润浑圆的粉色东珠。宋泽转身,倪小叶的半个身子露在雨中,今日出门他没带小厮,车也只备了一把伞,回头看倪小叶一眼,有些讪讪。
“我先去门口等你,”倪小叶说着跑进雨中,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斗音阁门口,向马车回望。宋泽伸出手,扶了女子下车,两人同撑一把伞款款而来,宋泽的半边胳膊露在外侧,左肩漂湿了一方水渍。是张敏心,翰林院学士张贺的孙女,次也是她与宋泽一起。
倪小叶左右环顾,也不知道该看哪,一滴水渍从发梢落到手心。
三人进了斗音阁落座,灯火已经渐暗,即将开场。“抱歉,刚刚去接了敏心,所以来得迟了些。”宋泽轻声道。倪小叶摆摆手:“没关系。”张敏心冲倪小叶微微一礼:“小叶国师久闻大名,今日终于有幸见道您了,宋大人经常提起您呢。”倪小叶冲她笑笑,点点头。“这出《破阵子》第一次演的时候我祖父来看了,赞不绝口,我早就想来了,可惜一直没能买到票。刚好听说宋大人有票就腆着脸跟来了,你不会介意吧。”
“敏心平日里就喜欢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对曲乐钻研颇深,一直对这出曲很是有兴趣,所以今天就带她来了。”宋泽解释道。
“你们喜欢就好,开场了,我们看表演吧。”倪小叶挤出一个笑来,转头看向舞台,这出戏她看过了,看了几次了,不想看了……
表演一如既往振奋人心,张敏心看得很是高兴,结束后连连鼓掌,还堪赏了一百两。倪小叶笑笑,多一百两进账,总是好的。张敏心兴高采烈与宋泽一句一句品鉴词,叹赏曲,分析调,谈论舞。倪小叶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思绪飘远,一件一件数自己去北疆还有什么遗漏。
晚的演出终于全部结束,“我在三楼定了房间,斗音阁新的竹叶春杏酒据说甚好,小叶国师咱们一起去小酌一番可好?雨夜里饮酒吟诗别有一番趣味。”张敏心对倪小叶道。吟诗么?倪小叶想起那回她为江蓠,留宿宋泽府,宋泽也是大半夜让她背词,这二人还真是趣味相投。摇摇头:“你们去吧,我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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