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王福不知在和严玢说些什么,片刻后严玢点头离去。王福见薛相一时得了空,便小跑至薛相身边,看了看四周没人,小声道:“薛丞相,咱家这先给您道喜了。”薛相皱了皱眉,想不到这国丧之时喜从何来,心里虽隐隐有个念头,但却不愿往下细想。
“王总管,敢问问这喜从何来?”
“哟,丞相大人这是还不知?先帝亲封了相府小姐为国母,咱家这是贺丞相国丈之喜啊。”
薛相一时有些怔住,“那为何,为何陛下在诏书中并没有提及啊。”
王福笑了笑哈着腰对着一方拱了拱手,“先帝这是为表对娘娘对看重,特单起一封诏书,现在严大人已前往相府宣读了。”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封密封好的信件,“这是先帝让咱家转交的,丞相大人可一定得懂先帝爷的苦心。”说罢把信交到薛相手上便离开了。
苦心?薛相无奈的苦笑了下,新皇在朝中毫无人脉,更无母族扶持。虽说自一年前局势突变后,先帝便一直带在身边教导,可因着打小有时肚子都填不饱,更遑论读书了,这养了一年,身子骨都没大调养过劲。薛相摇了摇头,这先帝昏庸了大半辈子,最后时刻倒是摆了一盘好棋。自己本想着辞官归隐,再不趟这滩浑水,这次自己的如意算盘怕是失算了。朝中两党相争,自己这保皇中立党本安安稳稳打了这么多年太极。这下,便是再想隔岸观火也是不能了。
只是这前朝和后宫之人造的孽,竟让他家姑娘去弥补。手拿着信不知觉的握成拳,信的半边被握得皱褶不堪。过了许久,直到有人来寻薛相,他才回过神来,将信揣入怀中,跟着那人走去。
薛泠看着府里挂起的白灯笼,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摩挲了几下胳膊,想着昨日那一场雨带去了春日里本就不算多的温度,阿爹又是要在宫中不知要忙多久,国丧中多少受罪是必然的。薛泠过了三岁便是由薛父带着长大,从衣食住行到学习玩乐,可以说事无大小薛父都会关照到。为了薛泠,薛父可以做到即使身居高位也依然保持后院宁静。薛泠能感觉到阿爹所有的爱恋都给予了阿娘,即使她对阿娘几乎没有任何记忆。但是她时常看到阿爹对着那棵海棠树发呆,亦或是一个在书房待上一整天看着阿娘的画像,手指不断摩挲着画卷下的那个棠字。
孔红棠,是阿娘的名字。
阿爹常念叨一句诗,“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縻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
还在薛泠十三岁时,那年正是她娘亲去了的十周年,薛父站在墓前念完对喃喃道:“那年第一次见到阿棠是在宿州的孔家大院里,没想到我能这么好运,家中给我定下的亲事我本不做任何幻想。只是没想到,世间竟真会有女子相貌如诗中描写的那般惊艳。只是略施粉黛,我竟变得那般失魂落魄,似是觉得她便是本不属于人间的仙女,只要稍不留神眼前的人儿就会踏着云彩回到天上去一般。”说到这又哽咽了一下,“没想到,你竟真的抛下我们去了另一端。”
薛父拉着薛泠红着眼眶对那墓碑笑了下,“阿棠你看,这一转眼我们的孩子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眉眼间也有八分像你,可是你怎么不能回来看看我们呢。”说着已是泣不成声。薛泠轻轻拍着薛父的后背,头靠在一边的胳膊上。薛泠抬头看着薛父,头上的几簇白发竟明显的有些刺眼。阿爹,真的老了。
对于薛泠的婚事,薛父不是没思量过。前几年时,总觉得女儿太小,想要多留几年,十四后上门说亲的人也从未断过,绝大多不过是冲着薛相去的。朝中谁人不知,薛相年近四十,膝下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得了薛泠便是得了薛相在朝中所有助力。
虽说薛家并不在京城,但是在宿州也是有名世家。更不用说薛泠年龄虽小便看得出肤如凝脂,粉妆玉砌,算是个美人胚子。只是薛父并没打算将薛泠嫁入什么豪门世家,要知道大宅院内规矩多,薛泠从小生活便没多受什么约束,更不提内宅里的阴私之多。薛父虽只想让薛泠快乐的过一辈子,但也没将她教导成不知世事过于天真的人,朝中有时发生的事只要不涉及紧要朝政,薛父都会讲与薛泠听。那深宫大院内的腌臢事薛泠也听了不少,又因她对什么金钱权利从小便没什么欲/望,更不必说她深知这天下从没有白得的午餐,自是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薛泠知慕少艾,自然也想过日后会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是什么样,当时她想,可能是个羞涩腼腆的书生,养几只猫,两人有一小院,院中放着秋千,夕阳西下时两人一起坐在秋千上看着那夕阳染红半边的天空。阿爹也卸甲归田,住在不远的地方颐养天年,也能够时常见面。
对于早逝的阿娘,薛泠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感情。所有一切的幻想都来源于薛父的描述,知道薛母本是位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又学识渊博有着抱负不愿人生困在相夫教子和世俗条例之中。只是本家刻板严苛,竟是靠着出阁才能获取些许自由。只是,薛泠想,阿爹似乎也有意无意间的将阿娘留下的愿景加在了她身上。这无关是否处于善意,都为后来的结果铺下了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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