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敌随意打量了一下厅内,靠着墙壁处堆满了书架,书籍杂乱无章地堆放在上面,此外的陈设除了数张桌椅,就只有灰布衫男子打盹的柜台。
“吴老哥,数日不见如隔千秋啊!”布衫男子热情地迎上来,主动拉开椅子请吴敌坐下,又边泡茶边堆着笑道,“怎么样吴老哥,年前本掌柜亲自书写的那块匾额,可还中看?”
吴敌看了眼他双手递来的劣茶,没有吭声,从布包中取出那块牌匾,拍在桌面上。
吴敌用手按住被烧得发黑的匾额,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这匾额真是你自己撰写的?”
布衫男子见状,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收起讨好的笑容认真说道:“吴老哥是老主顾了,想必明白咱们这绝对是诚信经营,童叟无欺。不过嘛……一经出售,概不退还。”
“放心,我不是来退货。
吴敌又道:“我只是想弄清楚这‘五福临门’真是你自己写的?还有先前你声称这祈福语绝对灵验,也是真事?”
听到不是要退货,布衫男子暗暗松了口气,继而高高挑起一双眉毛,用毋庸置疑的口吻道:“这是当然,既然吴老哥主动来问,如今也瞒不住了,其实在下既是这巷里书铺的掌柜,又是那超脱凡俗的书仙,以往随便来一手画龙点睛,言出法随什么的,其实都不难。至于吴老哥花一钱银子定制的牌匾撰文,不过是我余兴而为,并没有动真功夫。”
吴敌不置可否,从旁边抓起一卷竹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布衫男子眼睛转了一圈,凑近吴敌耳边神秘道:“其实啊,只要加到二钱银子,我还能给吴老哥写一句‘寿比南山’,保证应验!吴老哥您知道的,咱们这可是诚信经营,童叟无欺!”
吴敌轻笑了一声,点点头,然后抬起手里的竹简……
“诚你妹的信!”
啪的一下,竹简砸在布衫男子头顶的方帽上。
“童你个头!叟你个头!欺你个头!”
啪啪啪啪,布衫男子被打得抱头鼠窜,连滚带爬地躲到柜台后面。
吴敌吐了口浊气,丢掉竹简书卷,重新坐回位置上,没好气地道:“出来吧,别再跟我扯瞎话。”
布衫男子战战兢兢的从柜台后冒出头,嘴上却说道:“不是我打不过,是咱们文人只宜动口,不宜动手。”
吴敌没搭理他的辩解,又取出一个小包袱,拆开后说道:“今天过来,也是想请你喝酒。”
闻言,布衫男子眼神一亮,这才跑出来捡起掉落的方帽重新戴好,还不忘保持着文士风范对着吴敌行了个谢礼,这才端端正正地坐到桌子对面。
可当吴敌倒出酒水后,随之逸散的雾气裹着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布衫男子还是没忍住仪态咽了口唾沫。
“吴老哥,这是好酒啊!”
布衫男子端着杯子嗅了一下,由衷赞叹道。
“这酒叫岁寒,只有北方孤山才会出产的灵酿,品秩上佳。”
吴敌解释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只觉得仿佛有股清溪沿喉咙倾泻而下,又顺势在肚中化开。酒中蕴含的灵气发散到四肢百骸,充盈着窍穴,有种难以言表的舒服。
一杯下肚后,吴敌自己也不禁对这岁寒酒称赞。
灵酿之所以区别于寻常酒水,除了制作手艺的妙处之外,上佳的灵酿取材也极为考究,不亚于为修行增益的天材地宝,所以往往也极其昂贵,不是普通修士能够享用的。
“沾了吴老哥的光,方能品得此等佳酿。”布衫男子也饮完一杯,哈哈大笑,“莫非是吴老哥最近发迹了?”
“记得我从前跟你提过,我有一班子同学吗。”吴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嘴角勾起一丝笑,“或许我又能见到他们了。”
他举杯一口闷完,又叹道:“但是,我忘了他们的名字,也不知该去哪找他们。”
布衫男子静静地听着他讲述,然后举杯道:“当初我就说,来这里买书的那么多人,吴老哥一定是最有故事的那个!不但重情重义,才高八斗,连人缘也是极好的,吴老哥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少来这套。”吴敌呸了一声,“你这里除了我,半年会有一个人光顾?”
被揭穿的布衫男子有点难堪,摸了摸鼻子。不是怕回嘴以后就没生意了,而是咱们文人讲究内涵,功夫都下在书本里,断然不能轻易去吵架嘛。
“不过,今天找你来喝酒,还是高兴的。”吴敌把玩着酒杯,眼神有些恍惚,“老实说,听到他们都还在,我很高兴。我这辈子……或许上辈子,都没那么高兴过。”
布衫男子双手端起酒杯,难得摆出正经表情:“那么趁着今个高兴的好时候,祝吴敌老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干了!”
吴敌痛快地与他干完一杯,不知是不是酒力的作用,觉得心情无比舒畅。
说来也奇怪,原本与这布衫男子只是萍水相逢,但往来数次后,两人却意外的投缘。
所以有时候言谈中,吴敌也会乐意与对方吐露一些从未对外说过的心里话。当然,之所以会有这份清淡如水的交情,也是吴敌能够肯定,独自守着这间破书铺的男人,就只是个一穷二白的穷酸书生。
“话说掌柜的,你不是说科举几次没考上,打算攒点钱就回家娶媳妇吗?”吴敌摇晃着酒杯道,“怎么还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挥霍光阴?”
布衫男子眨了眨眼,说道:“如果说场面话,就是学海无涯苦作舟,书香气使我流连忘返。”
吴敌道;“那如果说真心话?”
布衫男子一摊手:“没钱。”
下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地仰头大笑。
吴敌脸色通红,笑得前仰后合,拍桌骂娘。
最后一倒头,趴在桌面上沉沉睡去。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