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初时听到老人的问话还觉着有些不喜，不过细细想来，倒也品出了点滴味道。他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郑老先生，您，或者您的家族，亦或者整个五姓七望，想要什么呢？”说完后，陈宇目不转睛地盯着老者，好似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一般。

老人却想都不想地答道：“这事情不是应该陈候说了算的吗？”没有一点客气，也没有什么虚无缥缈的漫天要价，就好像是街边乞讨的一个脏乱老人一样。你给我什么，我就要什么。

陈宇刚想说什么，他长了上嘴，声音却并没有出来。这时候的他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当中，自己又被动了很多。不论是昨天还是在今天与老人一起聊天，他好像就没有在智力上占过优势。所以才会出现这种错觉，但细细想来，自己能够创造的这一切，不还都恰恰正式扼住对方咽喉的东西吗？

陈宇不由地开始调整起了自己的姿态，他自己心中想到，对啊，现在这个时代不就是我或者陛下这种青壮年的时代吗？这陈旧垂垂老矣的老头，不就代表着现在的世家么？

想通后，陈宇皱着眉头说道：“我记得上次我们有商量过这个事情，您的世家应该和陛下也达成了一定的共识。现在您再来找我，是有什么想法吗？”说话的双方，都在不断地深入着。这个切入点很重要，不能陈宇来提，也不能老头一上来就说。到了这个时候，真正的棋才开始落子。

老人好像已经知道了陈宇的想法一般，他随口就说道：“老朽已经老了，刚刚不是说过么？老朽就是想看看未来，想知道，你的未来中，世家是怎样一个存在。”看似淡泊名利的一句话，不过却句句珠玑。其实陈宇也想通了，就像老人之前说的一般，如果世家真的事事都已家再国的话，他们绝对是传承不了千年的。哪个皇帝不自私？哪个皇帝满容忍？显然是不可能的。

陈宇其实前世并没有接触过什么世家，生在红旗下，每人都是家嘛。当然，这不代表他对于世家，对于世界没有一定的认识。历史，是他从小很喜欢的。

陈宇捏起一枚葡萄，放在老人面前说道：“这是你们的世界。”接着他用手示意了一下自己面前剩下的那一串葡萄。

“这是我的。您不要笑，我确实不知道帝国很多的秘密，就如同您不知道热气球如何升空一般。但您会用，我也会用。这些秘密我相信有用的我未来会知道，而热气球如何升空，除了我谁都不知道。”说到这里的时候，老者认同地点了点头。他终于可以不绕弯子说话了，而陈宇，也总算跟上了节奏。

陈宇看老人认同，于是继续说道：“我们接着说未来。既然您想听，小子不介意来说。您应该有所耳闻，在遥远的沙漠外边，有着许许多多的国度。虽然我说出来您可能不会信，但我可以很诚实，很负责人地说，沙漠的外面，拥有不弱于大唐，甚至拥有热武器后，强于现在大唐的国度。”老人眉头一跳，似乎十分感兴。

陈宇继续说着。

“在那个国度，不论执掌权力的是什么人，真正的世家是不会有变动的。即使是新上位的王朝，他们也会认同前朝的爵位，并且视那为荣耀。但有得必有失，他们将会失去大部分参政权。他们的骄傲在于自己的尊严，在于自己的家学，而不在于朝堂上的话语。所以我想要未来大唐的这几个世家，成为他们。你们会放弃很多很多东西，包括现在的垄断生意。包括您地方上的权利，甚至是郑州。但在遥远的海外，世家将会在那里生根发芽，成为一个崭新的存在。另外呢，我喜欢世家的教育最关键一点就是，世家想要控制皇权，但绝不染指皇权，甚至连最基本的联姻都不愿意。这一点，我相信会在未来成为大家的一个保障。”巴拉巴拉一大堆，其实也就是扩张主义。其本质老者一下就看透了，于是对陈宇答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远离大唐，来建设，最后繁荣大唐。是这个意思吗？”对于老人说的话，陈宇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有些激动地说道：“真个世界都是大唐的国土的话，又何谈远离大唐呢？另外，各个家族的私兵到时候会取消。朝廷的军队会保护你们，至于真正能自保的原因嘛，是你们对国家支撑的财力和身为千年底蕴贵族的那一份骄傲。如果哪天郑氏堕落了，那他将面临的，将是毁灭。”陈宇的这一番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现在就十分的微妙了，至少对于现在的场面来说。

老人有些奇异地看着玩儿葡萄的陈宇，他有些难以接受。对于一个世家来说，私兵的多少直接关系到他们的安全感。地盘的多少也关系到他们的发展强弱，陈宇现在居然想要他们以一个没了犄角的牛来出现在大唐，这让他无言以对了。

陈宇定了定神，看老人不说话，于是柔声劝道：“郑老先生，您应该是了解此间凶险的。现在的陛下不动大家，不代表未来帝国强大后，或者帝国遇到极其危险事情时不动大家。有没有私兵，地盘在哪儿，又有什么用呢？现在该说的陈宇已经说完了，您接不接受，或者怎么接受，什么时候接受，那我们可以一步一步来。”陈宇说到这里的时候，老人才恍然想起来，现在二人说的只不过是未来的畅想，根本不是现在的情况！

他小小地咳嗽了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接着陈宇的话头说道：“你这么说是代表陈氏呢，还是个人呢，还是文学派大师呢？”陈宇听后笑道：“如果您们都愿意的话，您们也可以都成为文学派大师。格物之理论不分你我，只求全面，务实罢了。现在又不是什么百家争鸣时代。陈宇可以这么和您说，现在我那边的学校已经开始研究划时代的东西了，不只是电还有很多新兴的东西，我希望大家都能参与进来。虽然整个系统都是大唐集团的。但教育不分国界，不分人种，不分思想。大家完全可以派人来学习，作为交换，你们也要将自己的家学的一部分，融入到学校中去。”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为不错的想法。当陈宇这么说完后，老人眼前一亮。老师进学校，那学生不就是自己的学生吗？

于是老人笑了起来，他对陈宇说道：“集团的事情可以放一放，学校的老师学生，我们郑氏是去定了。至于其他人愿不愿意什么的，老头子不知道。另外老朽不懂，你既然身怀绝技，为什么不在工坊中来做。非要放到学校当中，在那里边，不就全天下都知道了吗？”看着老头一下子转不过弯儿来，陈宇用后世的一句话来教育了他一下。

“有钱能使鬼推磨。师民长技以制民，他们没有金钱，能做什么呢？难道研究不要钱的吗，实验不要钱的吗？只要我们手中有钱，朝廷愿意富民，万民就会供养世家，而他们最后研究出来的技术，不还是归宗家所有吗？”这种新观念充实着老人的头脑，以前他们是绝对不会将这些东西摆在台面上说的。但现在经过陈宇的这么一分析，好像他想通了很多。再往深处想的话，陈宇不就是在一直搞钱，搞地当中吗？到最后，自己这些以人文政治为中心的家族，却败给了去去五年起来的一个金钱团体。

老人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此时有待商榷，陈候，今日我等相谈甚欢，老朽相信，未来我们会有更多的机会见面的。”老人并没有给陈宇任何的承诺，也没有就今天的话题说什么自己的意见。现在很多思想还在自己的脑海当中杂乱地绕着圈儿。他需要和各方朋友碰碰头，聊聊天再说。

见对方又不留自己用饭，陈宇也不气恼，推着自己的轮椅，找到外边的李狗蛋后，走出了郑氏祖宅。

这时，谁都没看到，就在老人的身后，一处阴影当中，发出了声音。

“长老，要杀了他吗？”老人听后摇了摇头，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杀不死的。”

陈宇走出郑氏后，终于放松了下来。今天只是一个开始，也算是一个起头。想让大唐这条大船调头奋进，而且不以改革为名号的情况下这么做，实在是太难了。

“走吧，晌午吃过饭后，还要陪着女人们去逛街呢。”陈宇可是记得他昨天的约定，今天可不能再失约了。

他的信件会在一到两天之内得到回复，算上空军整军，飞来的时间的话，也就剩下三四天的时间。对想要逛完郑州附近的他们来说，实在是有些紧凑了。

身边的李狗蛋咧了咧嘴，也不知道说陈宇什么好了。明明有空处理一下军队的事情，还非要拖着不干。去了莱州，一群海军当面，丢人的可不止是他李狗蛋一人而已。

陈宇见身边李狗蛋的状态时，有些忍俊不禁。在陈宇眼中，活下去才能有面子。当然，李狗蛋并不知道陈宇这么安排的深意究竟如何。

“别怕丢脸，我保证，当你去了海边之后。定会拜那边的水军为师的。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为何现在不处理问题了。走吧，回家。”二人并没有坐上马车回家，而是在大街上四处晃悠着走。陈宇想要踩踩点儿，毕竟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微博之类的，有好景点自己也不知道。

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人都问，不论穿着华丽的还是普通的。他和李狗蛋都默默记下，为下午做准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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