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进了腊月,京城里下了第二场雪。雪不大,如被风吹起的蒲公英,轻轻柔柔漫天飞舞,落在脸上,有种细碎的微凉;落到地上,渐渐积起一片银白。
还没到年根底下,京城里已经处处透着过年的气息,达官显贵的人家正是最忙的时候,各府忙着采办过年的东西,更忙着走动送年礼,街上也时常看到外地来京城送礼的车马。
庄子铺子的管事像往年一样,到帐房核对了帐目,帐房便拿了单子来找祥伯,小心翼翼地问道:“祥伯,今年的帐目是不是该拿给四公子过目了?”
这几年世子在府里丁忧,没有了外面的差事,便把中馈也管了起来,如今四公子回来了,按理说这些帐目也该交给四公子,可是四公子年纪小,这些年又没在府里,帐目交过去,四公子肯不肯管呢。
帐房里的几个人,从未和沈四公子打过交道,平日里沈四公子也是打发平安喜乐过来拿钱,因此,他们不但摸不准四公子的脾气,甚至连在四公子面前冒泡的机会也没有。
好在还有祥伯。
祥伯埋怨地看他们一眼,说道:“当然要交给四公子过目,除了四公子,这府里还有别的主子吗?”
帐房连忙陪笑,说道:“咱们也是盼着四公子早点把四夫人娶过来。”
当年他们也盼着世子早日与世子夫人成亲,这些一来府里便有了掌管中馈的主母,好不容易盼到了世子成亲,可是那却也是世子与世子夫人的忌日。
祥伯叹了口气,领着帐房去见沈四公子。
沈四公子这个月住在翠竹轩,前几天刚刚搬进来的。
自从沈四公子回来,这已经是第五次搬家了。
永国公府这么大,只有他一个主子,他想住到哪里就住哪里,他想搬家,那就搬家,反正也没有人会说三道四。
祥伯反倒觉得这样挺好,否则这些院子空得太久也不好,四公子每个院子住一住,也就有了人气。
当年国公爷去世,世子沈远把府里的下人筛了几遍,后来索性只留下上岁数的老人儿,余下的全都打发去了庄子上。
沈四公子喜欢搬来搬去,加之他又是个极爱干净的,闻不得一丁点异味,若是哪个院子打扫得不干净,沈四公子不用进门,在门口路过就能闻出来,因此,这些日子府里的丫鬟小厮添置了不少。
国公府不会随随便便让人牙子上门,新添置的丫鬟小厮全都是家生子。沈四公子对此不置可否,这些事情全都交给祥伯,他懒得过问。
祥伯带着帐房,刚刚走进翠竹轩,就看到两个粗使丫鬟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外走,看到祥伯,两个丫鬟慌忙行礼。
祥伯不由皱眉,问道:“快过年了,你们哭个啥?”
其中一个胆子大些,委屈地说道:“奴婢们是园子里的,菠菜姐姐叫我们过来扫雪,可是刚刚四公子回来,让我们快点走,说我们……说我们有脂粉味……难闻,我们没想到会冲撞到四公子,我们不是故意的,祥爷爷,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话还没有说完,丫鬟的眼泪便又滚落出来,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任谁被人这样说,都会觉得委屈。
一旁的帐房已经听傻了,头发根儿都要立起来了,以前他们也听府里的人私底下说四公子爱干净,手下的小厮一天要洗三次澡,那时他们没当真,以为那些人夸张,四公子这样的身份,原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多多少少会有些小怪癖而已,可今天他们是见识到了,这两个丫鬟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只是闻到一点香粉的味道,没觉得难闻啊。
祥伯无奈地挥挥手,对两个丫鬟道:“干活就干活,不要涂脂抹粉了,别哭了,快去把脸洗干净,再回来扫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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