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人,叫什无名。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问起他的来历去处,他总是用‘四处旅行、四海为家’搪塞过去。
克里提斯蒂是方圆百里内唯一的村庄,他们这常有外人,但这些外人都不进村,而是从村外的远山上擦村而过——那里有条铁路。
而这位什无名先生,是近二十年来头一个打外界走进这个村庄的人类。这可激起了广大村民对外界的兴趣与好奇,这份兴趣与好奇甚至掩盖住了什无名‘说不清楚来历’、‘说不清楚目的’的可疑成分。
克里提斯蒂的村民们热情地接待了这位外来者,并把它安排在村长家里。往常村民们的日子是吃饭、睡觉、种地,如今又多了一项工作——瞅什无名。什无名在这方面也相当给力,一住就是一个礼拜,让村民们瞅了个够。
既然不是住个一宿就跑,那自然得付点报酬,什无名身上还真就有点小钱,足够他在这里吃吃喝喝的。有人可就问了,二十年都没人来过,货币在这里还能有什么用?
这村子虽然没人来,但并不是说与外界就毫无交流,有很多东西村子里是没有的,总要出去跟外面世界的人进行经济往来,所以自然也就用得到金钱。而且这家家户户之间,也要有点红白喜事,份子钱自然也是钱。
什无名住下的这一个礼拜,不光别人瞅他,他也得瞅别人。
他发现这里的村民,由于闭塞而异常淳朴。这纯朴是一种未经污染的善。
善可分两种,在高度复杂的社会体系渲染之后依旧保持的善、以及未经恶意、未被污染的善,两种善都是可贵的,但是后者却更为脆弱,因为它并非出于善意,而是出于无知。
出于未经过滔天恶意、未见过真恶所带来利益的那种无知。
不管怎样,暂时来讲,村民还是善良的。所以这个村子有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这孩子名叫爱德华。
爱德华是村子里唯一一个猎户的孩子,其母在身孕的时候,其父就因山中打猎而亡,后来其母生他时,也因难产随夫而去。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一些迷信色彩严重的村落里,爱德华估计已经被冠以不祥、克亲、甚至是恶魔的称号了。但正如我所言,这里民风异常淳朴,所以爱德华不仅没被绑在木头棍子上烧死,反而还被大家悉心照料,共同养大。
爱德华也自幼听话,无父无母,却比村里同期的另外九个孩子都要懂事,成熟的也更早。
这一切都被什无名看在眼里,他欣喜异常,不朽-姜簿所言非虚,这里正是他想找的地方。此时他的能力正适合这种心思纯洁的群体。
什无名,最善诱人欲望、最善慑人恐惧。他不需要像蛊惑-谭古那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可以直接将人心中最深的那份欲望和恐惧,在其能力允许的范围内,大幅度放大。
这‘大幅度’的幅度有多大呢,曾经完全神格化的他,可以在神殿的王座上,‘同时’‘完全’操控整个世界每一个角落的生命体,是的,‘生命体’而非‘有智生命体’。生物即便没有欲望和恐惧,也会有一种与之相似的特征——趋利避害。什无名利用此来维持‘有生世界’的运行。
但后来,随着他人格化的愈发严重,他的能力也越发弱鸡。现如今,用在一个距离他千米之内的‘单个人’身上,依旧可以无限放大或缩小目标的欲望和恐惧,但用在多个人身上就会指数性的递减——1/(n^x),这与之前我们所说的‘心力’和‘分心’类似,如果他集中精神只对一个人使用能力,那对方就算是谭古这种玩弄心神且身负相关异能的高手也会瞬间垮台,但若是将能力分于几十人,那可能普通人也能扛得住。
且这能力,‘通常’需要‘持续施法’,比如他想让一个人的欲望无限膨胀,那他就要一直把能力用在这个人身上。这个特点在以前嘛,副作用并不明显。而如今,他可控的对象大大减少,那‘持续控制’这个需求就很难受了,控制十几个人名额就满了,再想控制别人只能把已经控制的人放掉。
这就类似于尤里怎么也打不过数量几倍于自己的光棱坦克。
诶,如果大家仔细看了,会发现我刚才用了‘通常’这个词,为啥叫通常呢?此时此刻,就是个反例。
我们先看看为什么需要‘持续施法’。久受侩气熏陶的人,并不会在欲望中无限的迷失,自会有一套调节机制,欲望越大,遏制的力量也越强,且其欲望本身就已经膨胀到了正常状态下的‘极限’,对这种人,什无名只能‘一过性’的产生影响,能力一旦撤下来,一方面受控者的欲望会逐渐减小,最终回归之前的状态,另一方面遏制欲望的力量会立即发力,加速‘欲望逐渐减小’这个过程。
但此时此刻这个村落不同,一来他们与欲望对抗的抑制系统并不发达,另一方面他们的欲望本身很小,有极大的增长空间。类似于‘城里人的快乐,你想象不到’,而一旦他想象到、感受过这种‘快乐’,可能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且,他们根本没有感受过真正的恶。
有一句话叫‘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在感受过真正的恶意之前,善良是理所应当的,而感受过真正的恶意之后,善良却可能变得无法想象。人活在世,面临的最大恶意即是‘生之恶’,是‘活着’这件事本身给人带来的恶意,而这种恶意又可以分为生存的恶意与生活的恶意。自人类有能力应对大部分不严重的自然灾害之后,生存的恶意就在大部分人的感受中消失了。但随着生活质量的提高,人们可以用来思考本无意义之事的时间越来越长,丧亲之痛更痛、命运多舛更舛、杞人忧天倍儿忧,这就是所谓的生活的恶意。
这个村子的村民,除了爱德华经历了无亲无故之外,其他人是既不愁吃穿、又不经灾祸。
不经恶意、不经欲事,这让什无名把此处的人们当做至珍至宝。
什无名的时间不多了,神格崩散使得他做出了太多歪曲‘道’的行径,他已经回不了头了。他为了能够继续‘存在’,想出了各种各样的方法,这其中之一,就是‘造命’。改命已属逆天,他要造一条命出来,他不要逆天,他要再次成天。
这造命之术,是他自己所创,他人格化这些年头,你还真别说,真创造了不少有用的东西,这兄弟在哲学、巫术、玄学、心理学这些类似的范畴中,都还颇有建树。
你们别误会,我不是说心理学不属于科学。
其中一大建树就是这‘造命之术’。
在‘这个世界’中,生命之所以生,其动力多为‘欲望’、次为‘恐惧’,那按此推理,掌握了二者的什无名,应该能够轻易赋予某样死物以‘生命’,但他失败了。
因为生命只有动力是不够的,生命需要一定的物质结构作为依托,你给了一块石头以欲望,他依旧没有追求母石头的能力。而以什无名的生物学素养,还无法完全还原这种由宙量‘精密如大型机械般的高分子’所组成的生命体,所以他失败了。
他不得不将生命体的物质形式向其他方向考虑,而眼下就是其中一个方向,利用‘怨念’。怨念可以让生命以‘另一种’形式延续。且这另一种形式是生命自发形成的,不需要什无名再费劲吧咧的给他制造物质承载。
这种生命形式,就是我们常说的‘怨灵’。
……
傍晚,什无名在村东的草垛旁边逗孩子。
按照前文‘一个火车十个孩子’的故事,此时的什无名,应该是在引诱这些孩子就范,让其中九个去铁轨上玩,然后被撞死。但事实上却不可能,孩子能上去进行玩耍的铁路,旁边肯定没有防护措施,那就绝不是高速列车。九个孩子十八只眼睛,打对面开过来一个火车,居然没人发现没人提醒没人躲,这显然不可能。熊孩子重点在熊,又不在傻。
如果一个人有‘卧轨’自杀的欲望,什无名就可以将之无限放大,同时将其恐惧降低至零。但不好意思,眼下这些个孩子,没有这个欲望。
所以什无名采用了更加直白的手段。
“你们知道么,火车只有两侧有轮子,中间是没有的。”
“我知道啊,铁轨只有两条,轮子当然也只在两侧。”这对话类似于‘香蕉大香蕉皮也大’。
“那你们知道么,”什无名不需要俯下身,也不需要用上孩子们最喜欢的神秘语调,因为他已经开始发动能力了:“火车的物资都挂在哪里?”
“物资,”什无名怕孩子听不懂这个词儿,还特意解释了一下:“就是吃的喝的用的,我之前跟你们说的那个——你最想吃的冰棒、你最想吃的汉堡、还有你……”
“挂在哪?”年纪最大的孩子率先提问,其他孩子也跟着一脸期待。
爱德华坐在一旁,心中奇怪。这东西他也好奇,但也没这么好奇。知道了又能如何,还能去偷不成?
“就在车底。”
之后什无名还给这帮孩子讲述了一个团伙大盗趴火车下面劫富济贫的故事,听的这帮孩子那叫一个心驰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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