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陈氏的族人,一个个风尘仆仆的样子。
其中有不少,从前都是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可如今经过了挖矿,经过了作坊里做工,而今又被送来了这大漠,此时那细嫩的皮肤,早已不见了,面上的肤色,却如老榆树皮一般,顺带身上的那一股子娇气也一点痕迹找不到了!
在这里的生活,可谓是乏味到了极点,而且又冷又寒,又苦又累,好在因为有挖煤时的日子做底,倒也勉强能撑得下去。
只是在此,日复一日的耕作,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一般。
尤其此前的许多的作物,大多中途夭折,经历了一次次的失败,心里便更加没有数了。
大家的士气,日渐降低,只怕有不少人心里都免不了埋怨着,怎么好端端的,要来这里!
众所周知,如今的陈氏在关中,分明是日益兴隆,可突然要他们来到这大漠,对大家有什么好处?
大家的心里都没有答案。
而今日,有人终于拨开了黄土,而后看到那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果实露出了一角,这一下子,所有人沸腾了。
此情此景,就如同一直在黑暗中,终于找到了一点旭光!
有人甚至眼角隐隐闪烁着泪花,泪花中带着希翼的光芒!
这或许在外人看来,是很不理解的。
可只有身在此中的人,才知这一切得来是何等的不易,而是用艰辛所换取!
一次次的尝试,艰苦卓绝的环境,在这里,几乎寻不到任何生存下来的理由,而今至少生活中多了一分色彩。
陈正德已赤足而来了,他的脚已经冻得发青,气喘如牛一般,而后扑哧扑哧的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的盯着这里的环境。
土豆的习性,陈正德已经了解得非常清楚了。
在南方,它可以做到一年两季,亩产惊人。
而在关中,勉强也可做到两季种植。
这个时候,气候还算湿润,雨水充沛,后世的青海和甘肃区域,还并未处于荒芜,草原中的环境,也还算宜人,不至似明朝时,因为气候的改变,万里黄沙。
这一季土豆,是在秋冬时种植下去的,而如今……似乎已至收获的时候了。
陈正德亲自蹲下身子,挖取出几个土豆,仔细地看看,心里便大抵的有数了。
这土豆大小不一,绝大多数的个头,比关中的土豆要小一些。
一方面,是因为还未完全成熟,另一方面,想来也是这里的土质,远不如关中肥沃。
不过土豆的习性,虽然并不耐寒,所以在种植的时候,为了防止地上结霜,陈家人在这试验地里,对土地进行过一些处理。
因而陈正德大略的估算,在这朔方,现有的果实来看,在这里,若是能春末或者是夏初时种植为宜,到了秋日可以进行摘取,一年可以种植一季。
继续算下来的话,这一亩地,也可收获一千二三百斤上下。
这种产量,在关中根本不算什么,可在大漠中,意义却就全然不同了。
表面上看,似乎这里的产量要少,可要知道,在整个朔方,有的是一望无际的土地。莫说是朔方城将来建起来,能养数万人,便是迁徙十万二十万,甚至更多,也足以养活自己了。
这就意味着,未来的朔方,不但不需自关中运送粮食,甚至将来,还可自行的囤积大量的粮食。
再者,这里还有放养的牛羊作为食物的补充,这朔方是绝不至于到挨饿的境地的。
陈正德趴在地上,专心致志地摆弄着地里的土豆,倒是早有人察觉到他是赤足,便连忙给他寻了一双鞋来。
陈正德这才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脚下的寒意!
他的脚,竟差点要冻得没有知觉了,等用裹脚布裹了脚,而后穿上了靴子,才觉得血气流畅了一些!
于是起身,点了几个族人,到了近前,一脸肃然地道:“兄长平日最关心的,就是这草原上种粮的事,现在大致可以有底了,在这里可以种植土豆,亩产也不低,今岁到了春末夏初的时候,我们要加紧开垦一些田地出来,广泛的种植一些。”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而后继续道:“当然,选种是最紧要的,要让土豆适合这里的气候,就必须多选耐寒的良种。这些都不急,我们后面一一安排好就行。现在既然有了收成,先让人派快马去报喜吧!这朔方的土地无边无垠,只要能种下土豆,能养活自己,便是天大的喜事了。”
而这土豆还有一个大好处,便是不需精耕细作。它不似麦子和稻子那般的娇贵,如此一来,用较少的人力,种出更多的粮食,也是至关重要的事。
陈正德是个实在人,对着众人说完这些,倒也不停顿半分,便让人取来了马,直接翻身上去,口里道:“我们去其他地里看看。”
“喏。”
朔方太广袤了,正因为地界实在太广,甚至每一个区域的土质和气候,都有不同。
陈正德的试验田,分布在这方圆数百里的地方,根据不同的气候和土质,进行耕作,有时为了巡视不同的试验田,他甚至需带着人,骑马来回疾奔数天的时间。
远处,则是朔方的一个聚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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