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拿着民部发来的旨意,开始向扬州和下头各县的世族们催讨。
现在只让他们按照新的规矩,报出自己的部曲、客女、奴婢、牛马数目,而后再折算他们所需缴纳的钱粮。
当然让他们自报,也是没有办法的,因为官府没办法做到将人家查个底朝天。
不过,这自报是给与世家一个自己报税的机会,税营的职责,则是建立一个惩罚的机制,若是你自己虚报,那可就别怪税营不客气了。
只是要做到让税营有不客气的实力,就必须得让它有着极高的规格,有着很大的权力,于是就有了李泰挂帅,做事的娄师德为副的现象。
甚至,税丁的人选,都是良家子,陈正泰又让二皮沟那儿调来了一队骨干来,这些人能写会算,与整个扬州城的人,并无任何的瓜葛。
总而言之这是一件极难的事,虽有了一个框架,也有了皇帝的鼓励和默许,更有越王这个招牌,有陈正泰平叛的余威,可是要真正贯彻,却是难上加难。
毕竟历朝历代,哪一个律令不是合情合理,看上去不是大抵还算公允,只会读书的人只看这律令和国策,都觉得若是这样实行,必能永保社稷。
可问题就在于,律令越是完美,看上去越公正,恰恰是最难实施的,因为那些比别人更公正的群体,不希望他们实施,恰恰他们又掌握了土地和人口,掌握了舆论。
娄师德现在已带着一批人,开始了报税的事。
世族们纷纷开始报上了自己的人口和土地,而后开始折算他们的今岁所需征收的税额。
而后在陈正泰的坐镇之下,大家也乖乖地将税缴纳上来。
还真有点出乎陈正泰意料,这数月的时间,似乎一切都很顺畅,顺畅的有些不太像话。
当然真正艰难的是核实的阶段,这时,那些已操练好了的税丁以及负责案牍事务的文吏们开始忙碌起来,四处开始稽查,陈正泰授予了他们侦查的权利,甚至只要能给的资源,统统都给了。
却在此时,一个贵客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扬州。
遂安公主只带着两个从人,这一路跋山涉水,她不敢走运河,怕被人察觉,哪里晓得,这时代的陆路竟如此的艰辛,北地还好,毕竟一路平川,可进入了南方,到处都是丘陵和河道,有时明明和对面相隔只有数里路,竟也要走一天时间才可抵达。
她寻到陈正泰的时候,陈正泰吓了一跳,其实朝廷的公文里,他已得知遂安公主出走了,这些日子也派了人在扬州附近寻访。
而今却发现这小妮子,竟是一副男装,肤色黑了一些,腰间也配着短刃,一副英姿飒爽的样子,只是这衣衫有些脏了,身上完全没有文人墨客们所想象的香汗淋漓,反是一身臭汗,本是一张俏脸,染了风霜之后,也多了一些瑕疵,她见了陈正泰,便眼泪婆娑,很是狼狈!
二话不说,一下子就钻进了陈正泰的怀里。陈正泰久久无语,他突然发现,遂安公主竟有一些狐臭,哭起来已不顾姿态了,涕泪都流在陈正泰的身上。
陈正泰本是一个爱干净之人,若是平日,自是嫌弃,此时也不免有点心软了,却是拉起脸来骂她道:“你一个女子,乱跑什么,这长安外头,多少豺狼虎豹的,下次再跑,我非教训你不可。”
说着,倒是帮遂安公主拭了泪,遂安公主只顾着嘤嘤的哭着。
陈正泰看着这个原本的皇家贵女,此时毫无形象地哭得淋漓尽致,心又软了,也不好再骂她了,却想到她作为女子此行的凶险,便打算和她晓之以理,谁料这时候,一个小身影在边上探头探脑,怯怯地道:“阿姐”
陈正泰回头一看,不是那李泰是谁?
李泰基本上就软禁在陈正泰下榻之地,他毕竟是天潢贵胄,没有皇帝的授意,不可能真的把他关进牢里,可他身份敏感,却也别想四处溜达。
这段日子,这家伙每日在宅里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风声鹤唳了很久,见朝廷没有押解他去长安的迹象,且喜且忧,此时听说遂安公主来,便抱着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我亲姐的心思跑来了。
哪里晓得,还没跟亲姐说上一句,就被陈正泰狠狠的瞪了一眼,李泰的心又凉了。
我又怎么得罪你了?这些日子,我不都是低眉顺眼吗?怎么又生我气?
不过想归想,他慢慢开始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早没了当初的壮志和与生俱来的那种尊崇感。
遂安公主毕竟是女儿家,自也是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有多狼狈,显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擦拭泪水,朝李泰颔首。
李泰顿时来了精神,上前兴冲冲地道:“阿姐,我也听闻你出了长安,心急得不得了,担心你出了事,哎你好端端的,怎么跑扬州来了?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恍然大悟的样子。
见这家伙如此,陈正泰真想拍死他。
遂安公主听到他明白了什么,这略微黝黑的脸,骤然间红得发烫,刚想说,你不要胡说。
李泰却拍了自己的脑壳,不由道:“阿姐一定也买了不少股票吧,我知道的,现在长安流行这个,听程世伯说,自从师兄传来了噩耗之后,长安城里的商贾们都急疯了,阿姐心急也是情理之中,现在好啦,这不是没事了嘛,你放心,这钱跑不了的。”
遂安公主不禁地呼出了一口气。
陈正泰则是冷眼看着他,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家伙讨人厌。
李泰还想再说点什么。
可这时候,外头有人匆匆而来,却是娄师德一副紧张的样子,开口便道:“查出来了,明公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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