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听到这里,只是冷笑连连。
其实到了他这个年纪,但靠道理,是说不通他的想法的。
毕竟他信奉了一辈子自己的观念。
他对陈正泰所说的话,不屑于顾,只是轻蔑道:“歪门邪道,不值一提。”
陈正泰倒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哈哈大笑起来:“其实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要分出高下来,便是在此清谈一辈子也分不出胜负。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李纲憎恶地看着陈正泰。
陈正泰也同样一脸嫌弃地看着李纲。
李世民则陷入了深思。
而下头的马周,似乎也开始思考起来。
他第一次听陈正泰讲道理,只是他有些犹豫,这到底乍听之下,没有错,可李纲错了吗?
难道读四书五经也错了?”
马周也是儒生,所以他基本还是认同李纲的一些道理的,只是他又发现,就如陈正泰所说的那样,李纲这一套,似乎还真是走不通,这令马周有些矛盾。
此时,陈正泰朝李纲笑道:“只不过你我不同罢了。李詹事是靠四书五经,而获得可名望而我陈正泰,却是凭借着经营,才渐渐重振家业。”
说到这里,陈正泰顿了一下,略带嘲弄地看着李纲,才又道:“这就犹如外头有人要饿死了,而李詹事家中有粮万担,看到饿死的人争抢一个蒸饼,非但不觉得朱门酒肉臭是一件无耻的事,反而站在自己的围墙里看着那些争抢的百姓,呵斥他们为何没有道德,竟是做出争抢的事。却又反复向人传授,君子应当如何如何,读书人应当如何如何。”
“说一千道一万,李詹事之所以可以在此振振有词的说什么四书五经,无非还是因为李詹事吃饱喝足了,有了足够的闲暇,去读你的四书五经,闲暇越多,读的经书便越多,便越发觉得迥异于常人,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家里有万贯家财的,当然便瞧不起那为五斗米而奔波的人。终究,只有李詹事才可以做不切实际的事,在此奢谈什么读书,于李詹事当然有莫大的好处,对我等,可就没有意义了。”
众人一听,竟是不由自主地颔首点头。
站在这里的人,谁敢说自己只要读书就好了?
李世民敢这样说吗?还有詹事府的其他属官,也敢这样说吗?
马周当初家境贫寒,曾颠沛流离,他更不敢这样说了。
李纲似乎听出陈正泰话中的意思了,敢情,这是将自己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啊。
他忍不住拂袖,冷笑道:“小小年纪,牙尖嘴利,老夫倒要看看,你将来如何误了太子”
听了这话,李世民已是沉眉,此时李纲在李世民心中的印象,已算彻底的崩塌了,从起初的恶人先告状,排挤陈正泰,再到现在成了务虚清谈。
这令李世民心里生厌了,他脸上透出怒色,厉声喝道:“够了。”
李纲脸色涨红,依旧像还斗志昂扬的公鸡,却不得不憋着一口气,朝李世民行了个礼:“陛下”
李世民语调清淡地道:“李卿家年纪大啦,是该颐养天年了。”
李世民素来就是一个当机立断之人,此时,心里已然有了决定,道:“朕将太子托付你这么多年,李卿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你已年事高啦,回去怡儿弄孙,也不失美事。”
这话已再露骨不过了。
李纲一时之间,竟是百感交集,而后潸然泪下,这可是自己呆了数十年的东宫啊。
在这里他侍奉了许多个储君,他对这些储君,都是有感情的。
而如今,他哪里料到,竟在最后,落到被扫地出门的下场。
他一时瞠目结舌,竟有些不知所措,而后只好无奈地深深朝李世民长长作揖:“老臣遵旨。”
众人见状,非但没有丝毫的遗憾,居然不少人喜形于色。
李詹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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