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看着这满铺子美轮美奂的瓷器,已是花了眼睛。
只是他的目光,却不是带着欣赏的眼光。
而是察觉到,这陶瓷业……天要变了。
而且……这里的顾客,远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
一方面……是货源充足。
另一方面,是这玩意的质地是真的好,已经远远超出了同类型的商品。
陈氏陶瓷真的好,这还真不是吹嘘。
当然……真正让无数顾客们涌上门来的原因却是……
当下铜钱贬值,原先指望着将铜钱传世的人,现在已经想开了。
想不开也没办法,难道去上吊吗?
现在人们已经渐渐地接受了一个可怕的现实,单纯的攒钱是一件愚蠢的事,谁家的钱越多,谁吃亏便越厉害。
其实单靠陈家造铜的那些钱流入市面里,是无法引发如此剧烈的通货膨胀的。
陈家炼铜,不过是加剧了恐慌而已,恐慌传递出来之后,造成了大量的人将积攒了无数年的铜钱拿出来,开始流入市场。
原本一滩死水的市场,突然出现了数不清的各种铜钱,竟连汉朝的五铢钱都有,于是乎……铜钱便开始日益贬值了。
可这一次恐慌,某种意义而言,让大家深刻认识到铜钱的价值并非是一成不变的。
于是……消费开始抬头。
大家乐于消费了。
只是……消费固然是抬头了,当下整个市场的生产能力并没有提高,这便引发了更加剧烈的通货膨胀。
商贾们蜂拥而入,除了在他们看来,陈氏陶瓷物美价廉的因素,便也是这个原因,现在市面上很多人都想消费,却苦于没有东西可以消费。
这陈氏陶瓷未来的前景一定极好,因而……大家拼了命的开始订货,商贾们是很敏锐的,他们看得出,这陶瓷将来有巨大的前景。
因此……陶瓷铺里……前来订购的寻常消费者虽不少,可真正多的,却还是商贾。
这玩意只要运到各地去,就绝不愁销路的,毕竟……大家舍得花钱了。
“我来一千件。”
“我这里……”
陈正泰已到了铺子的二楼,手上正拿着一个精致的茶盏,优哉游哉地喝着茶,时不时还有账房拿着单据上来,销售额不断的在刷新。
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来禀告道:“有一个叫李燕的,想见一见公子。”
“李燕?”陈正泰呷了口茶,轻轻皱眉道:“怎么没听说过啊,这是哪一路神仙?”
掌管陶瓷铺的,乃是陈正泰的一个堂兄,叫陈正业。
这个陈正业从前可不是什么好货,结果被陈正泰送去了鄠县挖了半年的煤,因为挖煤挖得好,后来煤矿里缺一个记账的,于是转而成了账房,再之后……陶瓷铺里缺人,便让他来打理这个铺子了。
陈正业回到了长安,觉得人生实在太美好了,挖煤的时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每日累的跟狗一般,吃饭时,几乎是就着煤渣吃下去的,脸就从来没有洗白过,成日忙的昏了头,不知白天黑。
经过那么一段不堪回首的历练后,现在他已成了一个很精干的人,一方面是怕自己做事出了错,又送回煤矿去,另一方面……相比于从前,现在这一点忙碌……简直就是小儿科。
此时,听说陈正泰有事找他,连忙到了陈正泰的跟前。
他敬畏地看着陈正泰,在这个家主跟前,他一丁点不觉得自己是陈正泰的堂兄。
做人一定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这是在煤矿里学到的经验!
此时,他恭谨地禀报道:“我已打听过了,此人……做的也是陶瓷买卖,听说……还和清河崔氏,颇有一些关系,在东市里,但凡是涉猎了陶瓷买卖的人,都认得他。”
陈正泰心里就有数了,便道:“原来如此,看来堂兄在这上头还是下了气力的,不错,不错。”
陈正业一听,脸都变了,立即道:“堂兄?公子竟称呼我为堂兄?公子乃是一家之主,怎么能叫我堂兄呢?叫我正业即可,这兄弟之称,乃是私情,关起门来,叫两句,我已难以承受了。”
陈正泰感慨道:“真是高处不胜寒啊,我现在理解恩师了,天家无私情,没想到……我才做几日买卖,就也要成了孤家寡人,正业,你好好干。”
“是,我一定好好干,不给陈家丢人。”陈正业心里松了口气。
对于陈正泰的性情,他依旧摸不透,反正小心就没错处了,陈家人多如狗,还有一大半人还在挖着煤和挖着矿,还有冶炼呢,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要珍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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