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桦“嗐”了一声，用一副明明我是为你好，你怎么不领情的眼神看着她，叹道：“你这个实心眼的丫头，让我说你什么才好呀，你怎么就那么相信公司呀？”

顾翘翘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心中却暗自腹诽，我不信公司，难道信你呀？我和公司之间好歹还有一份合约在呢。和你，虽然咱俩是一个公司的，是同事，但是可是半点交情都没有。你突然跑来跟我说，给我介绍一个赚外快的机会，我不愿意，你还在这不依不舍的劝我，好像我不答应就好像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机会似的。这种突如其来的莫名好意，纵使你是个好人，但是在和你不熟的情况下，让我不怀疑你心怀叵测都难。更何况，谁知道你是真的就介绍一份兼职，还是另有它意？

……

顾翘翘在声乐练习室练习了大半晌，中间休息的时候拿着装有金银花、胖大海和罗汉果水杯，到公司设置的休息室去倒水。隔着休息室的玻璃门，她看到梅桦正在和路小桥说着什么，忍不住猜想，梅桦和她说的是不是前段时间和她说的那一套。

说起来，她和路小桥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在剧组几次碰到不说，之后她签约天星，没想到她竟然改弦易辙，也来唱歌了，不过也是，她毕竟是唱戏出身，嗓子还是不错的。只是没想到，两人竟然签了同一家公司。后来，她到中戏上进修班，两人竟然又成了同班同学。对此，顾翘翘倒是无所谓，不过以路小桥之前在剧组看到她的态度，她觉得她未必想看到她，但从在进修班时她的态度来看，似乎她也无所谓了。

顾翘翘躲到一边，待梅桦和路小桥说完话离开之后，才走进休息室。因为饮水机的热水还没有烧开，她在等水烧开期间，看着容貌姣好的路小桥，想了想，终究忍不住提点了她一句：“小桥姐，刚才梅姐和你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让你去大富豪唱歌？”对上路小桥微微睁大的双眼，她知道自己猜对了，念及两人的香火情，提醒她，“那个地方鱼龙混杂的，不是什么好去处。”

“怎么不是好地方了？况且我老老实实的登台唱我的歌，赚我的钱，难道也碍着你了?”手里同样拿着水杯，在等热水的路小桥看到她，嘴角轻扯，挤出一丝微笑，语带嘲弄的说，“真是没想到，我们竟然这么有缘，签了同一家公司做起了同事不说，竟然又做起了同学，这缘分可真不浅。以后，还请翘翘你多照看照看我。”

顾翘翘笑了笑，“快别这么说，老师说我的嗓音条件不是很好，又没有受过正规的音乐教育和系统的专业训练，因此让我多学学，多练习练习，笨鸟先飞，所以恐怕要请小桥姐你多多照看照看我才是。”

路小桥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笑嘻嘻的说：“这话谦虚了不是。公司可都传遍了，你可是咱们公司音乐总监张总一手发掘的。你要是笨鸟，公司怎么可能会签下你来？”

听了这话，顾翘翘总不好说是张总看走了眼，况且她并不想在路小桥面前一味的贬低自己，因此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见她只是笑，不吱声，路小桥脸上露出一副“被我说中了吧”的表情，笑道：“行了，我们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也别想着去辩解了。”她站在休息室门口，往外张望了一下，见走廊两边无人，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问：“翘翘，公司这么重视你，你和公司签了几年约，和公司又是怎样一个分成法？”

关于艺人和公司的合约及其分成这方面的事，虽然不曾签有保密协议，但是行内约定俗成的规矩，艺人不得私下里相互打听；而被询问的人，也不能泄露出去。这是行规。顾翘翘不相信路小桥会不知道这个。既然知道，那她还问出这样的问题来，摆明是欺负顾翘翘。若是顾翘翘向她泄露了合约和分成的事，她不仅可以借此推断公司对她的重视程度，还能将其作为顾翘翘的一个“把柄”。

不同于对公司情况所知不多，只是单凭他人和公司的音乐总监张总牵线搭桥认识之后，和公司签约的顾翘翘，路小桥在和公司签约之前，以及签约之后，把公司的事里里外外打听了一个清清楚楚。公司赶上了内地歌手“九四年新生代”这个大潮，但是趁势推出来的那一批人，并没有大火。或者说火的程度没有达到公司预期的目的，但是就算是这样，比较火的那几个人都在去年之前，选择和公司解约走人。剩下的歌手中，除了几个处于处于半红不紫位置的，大多默默无闻。

唱歌的人很多，好苗子并不多，而且京城做音乐的公司也不少，竞争很大，再加上因为去年公司好几个歌手闹解约，所以九六和九七年公司在这两年中都没有进新人。之后的这两年陆陆续续的签了几个，加上顾翘翘，一共八位，但是女歌手这边只有她和顾翘翘两人。

路小桥知道，就留下的这些半红不紫的师兄师姐们，公司是不会有太大的资源往他们身上倾斜了。新人中，虽然其他六位，都是她的竞争对手，但是相比于其他几位男性，和她同是女性的顾翘翘来说，对她的威胁更大一些。

原本路小桥对自己的嗓音很自信，所以在听说公司又签了一名女歌手之后，哪怕在知道她是由公司音乐总监张总一手发掘的，也没有太在意。但是等人进入公司之后，她发现公司并没有第一时间把人分配给下面的经纪人，而是由张总左膀右臂之一马老师来带她，不由得让她重新评估起公司新签的这个女歌手来了。

待知道这名新签的女歌手就是顾翘翘，她心中不免有些不舒服。在她看来，自己和顾翘翘相比，她并没有输给她的地方，不明白顾翘翘有什么值得公司重视的地方。诚然，顾翘翘生得很漂亮，但是歌手这个行业，对容貌要求没那么高，只要平头正脸，能看得过去就行，这一行最重要的是嗓子。

在中戏进修班的时候，大家一起出去玩，她听过顾翘翘唱歌，自认自己的唱功要在她之上。虽然从出身上，两人都是野路子，没受过正规的音乐教育和系统的专业训练，但是作为戏曲学院京剧专业出身的她，还是比顾翘翘要强很多。因此，她自认自己无论哪方面都不输给顾翘翘，甚至还要超出她。但是她签约公司之后，却被丢给下面的经纪人，还是和好几个人共用的那种。虽然她进公司的时间比顾翘翘要早，但是两人是同年进入的，她和她算是同期。在顾翘翘未来公司时，她是公司唯一签进来的女歌手，可是和后来的顾翘翘相比，公司对她俩不仅没有做到一视同仁，顾翘翘的待遇反而比她的要好，凭什么？她不服。

顾翘翘并不知道路小桥的那些小心思，面对她的询问，她笑了笑，反问了回去：“那小桥姐你和公司签了几年约，又是怎么一个分成法呀？”

路小桥没想到顾翘翘会反问回来，一时语结，半晌才尴尬的笑了笑，“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呗，干嘛打听我和公司的合约呀。”

对上顾翘翘投过来的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神，她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凝固了，干笑着为自己解释：“你才来公司，不知道，咱们公司以前签新人，动不动就是十年到十五年长约。比如白樰姐他们那一批歌手，据说都签这么长，而且他们刚进公司时，每个月只开一千块钱基本工资，演出酬劳和公司是三七开。

原本公司这么做，是跟港台那边学的。但是歌手红了之后，觉得这份合约不合理，把一个歌手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全都签进去了，所以就闹着解约。而那些不红的，公司觉得和他们签这么长时间的合同，不合算，还不如把用在他们身上的资源签新人，说不定还能捧出个新人来呢。因此，公司这边，再签新人，除非是觉得有潜力，有大红的可能的，才签长约，不然，大多是两年、三年这样一签。我想着翘翘你这么优秀，公司又这么重视你，想来你的合约一定比我的要好。”

“公司对我们到底怎么一个培养方式，在签合约的时候不是都已经说了吗？难道小桥姐和你签约的时候没说？”不管公司的许诺做得到还是做不到，至少在签约的时候，公司和个人是就签约条件达成一致意见才签下的合约，顾翘翘就此发表意见，将路小桥的话给堵了回去。

路小桥轻叹一口气，“这不是我听梅姐说，如今市场不景气，盗版猖獗，词曲作者的价码几乎是翻倍上涨……制作费上升不少，但是盈利点却在下降。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知名的歌手都不敢出专辑了，顶多出首单曲维持一下地位，因为卖的越多，赔的越多。

像我们这样的新人，不管是出专辑，还是出单曲，根本没有赚钱这一说，顶多是赔得多赔得少的区别。

让我们对公司不要抱太大希望，不然，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如果真如梅姐所说，那我们……”

听她一口一个梅姐说，顾翘翘神色不耐的打断她，“公司不是做慈善的，以盈利为目的，所以小桥姐你还是不要道听途说一些风言风语，多对公司有点信心的好。”

虽然和路小桥关系一般，但是终究有一些香火情，再加上她中毒住院的时候，路小桥曾经去医院探望过她。

想到此，顾翘翘提点了她一句：“小桥姐，做人虽然有时候，是要听取别人的意见，但是我觉得，还是要自己有主意，千万不要人云亦云。”

见路小桥一脸迷糊，似乎没听明白，她忍不住把话说得更透一点，“虽然参加公司安排的演出，有公司抽成，又因为地点不全在京城，天南海北的跑，很是累人，没有在梅姐介绍的大富豪唱歌赚得多，又方便，但是大富豪那个地方鱼龙混杂，不是什么好去处，远比不上公司安排的演出来得安全……”

听到顾翘翘对大富豪的评价，路小桥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炸了，“我老老实实登台唱我的歌，赚我该拿的那一份，公司那么多人在那唱，怎么着就成了你口中不三不四的地方了?”

看到路小桥的态度，顾翘翘当下不再多说，忙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我道歉。”

她本着好心提醒一下她，至于路小桥愿不愿意听，听不听得进，是她的事。毕竟她都这么大人了，她又不是她什么人。

路小桥笑了笑，转了一下眼珠，转移话题：“翘翘，你应该为明年三月底四月初举办的青歌赛做准备了吧？你是打算以公司的名义，还是以个人的身份去参赛？准备好参赛曲目了吗？”

青歌赛全称“全国歌手电视大奖赛”，又因为是由国家电视台来举办，所以又名“CCTV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每两年一届，是国内最有影响力的一个顶级大型赛事。目前活跃在歌坛上的许多知名歌手，比如彭莉媛、韦帷、毛锕敏、宋祖瑛、谭菁、解晓冬、蔡國庆、阎维汶、毛泞、江韬、……都是从青歌赛中走出来的。

青歌赛从初赛、复赛到决赛，而再加上前期的准备，少说要花费大半年的时间，其中更是基本上要全副精力都投注到上面，顾翘翘哪有这个可能，因此摇头，老老实实的说：“我不参加。”她说的是实话，至于路小桥相不相信，就在于她了。

闻言，路小桥微不可察的撇了一下嘴，果然摆明不相信她的话，道，“哎呀，你要是不参加那可就太可惜了，每年的青歌赛都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哪怕没得冠军，只要进入决赛，不，只要进入复赛，都说明你的嗓音和唱功得到了专业人士的认可。”

顾翘翘微挑了一下眉，听出她这话背后的意思了，不在意的轻笑了一下，“我想公司能和我签约，显然已经对我的嗓音有了认可，觉得我唱功应该还过得去，不然，岂不是拿钱打水漂了？我想公司还没这么傻吧，又或者还没富裕到这个地步。”顾翘翘不想在这里和她继续聊这些没用的，见水开了，忙把杯子加满水，然后推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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