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钮翁锦是不能理解这种无廉耻的强者境界的,女真人的风俗和蒙古人的再像,他钮翁锦也只是个普通男人。
努尔哈齐嗤笑道,
“我对阿敏哲哲亦非从一而终,又如何能要求她对我忠贞不渝呢?”
努尔哈齐一面说,一面抚过阿敏哲哲汗湿的额头道,
“不过此事你最好对我说实话,歹商的妹妹一嫁来建州就出了这样的事,即便哈达那里好交代,辽东方面会有甚么反应我就不好说了。”
钮翁锦盯着努尔哈齐看了一会儿,见他似乎当真没把私情当一回事,方才开口回道,
“是‘乌香’。”
龚正陆闻言一凛,但听钮翁锦接着补充道,
“我不知道那个商人叫甚么,只是听他说这乌香有散寒止痛之效,连建州酋长的大福晋都买它回去治病,这才……”
努尔哈齐打断道,
“阿敏哲哲生病了吗?”
钮翁锦一怔,道,
“没有,我只是听说此物极其珍贵,才买来送她。”
努尔哈齐一指怀中人,
“那她现在这般,又该作何解释?”
钮翁锦沉默了一会儿,道,
“这乌香能使人上瘾。”
钮翁锦走向前去,一直走到阿敏哲哲跟前,才蹲下身来,伸手抚摸着新娘的面庞道,
“只要长久服食此物,便一刻也离不得它。”
“倘或乌香一断,轻则大汗淋漓、畏寒眩晕,坐卧不宁,烦躁易怒,重则四肢抽搐、流泪涕诞、呕吐腹痛、视物模糊,除非继续服食,否则定有性命之忧。”
努尔哈齐冷冷道,
“你是事先知道乌香能让人上瘾,怕她嫁来建州后渐渐倾心于我,这才骗她服用此药罢?”
钮翁锦笑了笑,道,
“淑勒贝勒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罢?”
努尔哈齐冷笑道,
“当然,这只是你的目的之一。”
“你在我迎亲之时,借故传话来寻我比试箭术,又故意提起抚顺马市,就是想让我对朝廷起疑。”
“一旦我与朝廷有了嫌隙,辽东边将便再不肯扶持我建州,倘或歹商不再认我这个姻亲,你不就有机会再想法子让阿敏哲哲再改嫁于你了么?”
钮翁锦不语。
努尔哈齐又道,
“我劝你早日打消这个念头,无论阿敏哲哲是何模样,她终究是我的福晋。”
“我也不会因此就对朝廷起疑,不过是一味药材罢了,蒙古和女真里的奸商也不少,现在精通汉语的人那么多,未必就是汉商卖出来的药。”
“再者,抚顺马市鱼龙混杂,你怎么就笃定那商贩是受人指使卖出来的药?恐怕辽东巡抚和辽东总兵都不敢说这样的话罢?”
钮翁锦站起了身,
“那淑勒贝勒怎么就笃定辽东巡抚和辽东总兵知道皇上在谋划甚么呢?”
“前几个月皇上还下令进剿建州,现在风平浪静,不过是侥幸被顾巡抚和李总兵保下来了而已。”
“淑勒贝勒可否想过,倘或这乌香作为伤药流传到辽东所有的女真部落,那会怎么样呢?”
“现在朝廷对辽东女真又打又拉,又剿又哄,只是见我们部落众多,占地甚广,彼此分裂,其中又有生意可做、有商税可收。”
“倘或有一日,朝廷不想再同女真做生意了,就像成化时一样将咱们赶尽杀绝,淑勒贝勒您又能怎么办呢?”
“且成化犁庭,尚且要派军队出征、要命朝鲜出兵,这乌香可是无声无息,既赚了咱们的银子,又能杀人于无形,真可谓一举两得。”
努尔哈齐道,
“皇上怎么想的,你倒是比皇上身边的太监知道的都清楚。”
钮翁锦冷声道,
“我是好意提醒,淑勒贝勒不信女真人的话,非要去信汉人的,我也无可奈何。”
努尔哈齐道,
“汉人顶多也就让女人裹小脚,没听过谁会对女人下瘾药的。”
钮翁锦道,
“那汉人还让女人为当贞洁烈妇去自杀呢。”
努尔哈齐道,
“反正你怎么说我都不会信,一个人可不可信不能单看这人属不属于同族。”
钮翁锦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努尔哈齐道,
“这不就是汉人们说的话?你引用这句话,到底是要我信汉人的好呢,还是不信汉人的好?”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阿敏哲哲的四肢又开始抽搐,努尔哈齐安抚了她几下,却怎么都制止不住她。
钮翁锦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道,
“你让我来抱她罢。”
努尔哈齐抬起了头。
钮翁锦又道,
“我抱着她,她能好受些。”
努尔哈齐想了想,道,
“你把富察氏叫进来,让她扶着阿敏哲哲到隔壁屋去罢。”
龚正陆闻言拔下阿敏哲哲手上的银针,知道努尔哈齐这话的意思便是允了。
待钮翁锦与富察·衮代将阿敏哲哲搀出了屋子,又一次地合上了门,努尔哈齐方才开口道,
“先生,你听到了罢?看来皇上是真心想置我于死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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