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鸟儿在院中悦耳的啼叫。江晚收拾完仪容,推开门的一刻,对一日之晨开始的憧憬与美好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果不其然,院中站着阴魂不散般的彭彦。
当所有的事情都挑明之后,江家的长辈态度有些难以琢磨,对于彭彦的求亲明面上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却也默许了家中有这么一个外男进出自由。江晚是躲不开也绕不过,彭彦一如既往温暖和煦地立在江家的院内等着她,等着她的一个答案。
江晚抬眸望了一眼天空垂卷的云,没有说话,侧着身子往院外走去。
彭彦边唤边追着江晚走过来,“晚儿。”
江晚忍了忍,忽然转过身,挑眉道:“彭彦,你的志向是什么?”
彭彦顿了顿,眉宇间轻皱,转念间,却露出谦谦君子的微笑:“我对晚儿求亲,与我的志向又有何关?”
江晚道:“因为我太知道你了,你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我,而忘却你自己的鸿鹄之志。”
彭彦笑容和煦如故,问:“晚儿是何意?”
江晚直白道:“我的意思是你贪图美人皮相,一时之间,竟忘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彭彦的目光灼热而真挚,言辞凿凿道:“晚儿,是又想说我心思深沉表里不一?”
江晚方想说是,却一眼触及到彭彦隐忍的伤感悲愤,愣住了。
“你不喜欢的阴暗,我会为你而改。从前我过得很不好,不靠伪装和盘算,我根本就活不到今天。可万幸这苍天对我不薄,让我遇见了你。晚儿,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是多么的明亮,这世上韶华流光都不及你的率真明媚的一分。过去,我恨过世上的一切任何人和事,我尝遍这世家中的不公和肮脏,高位者让我从高处跌到了泥潭,又从泥潭跌到了地狱。刚刚你问我,可还记得自己的鸿鹄之志,我没有忘记,可鸿鹄之志如果是你想拒绝我的理由,我宁可抛弃从前铭记的志向,从头再来,就算一生只作凡夫俗子,也是无碍的。此生,我是只求一个你。”
“你……”江晚一时语讷,只有个浅浅的念头:他从前在温家究竟经历过什么?
“你喜欢清风霁月的君子,还是能言善辩的才子,我都为你而改。”彭彦这语气间不像玩笑,竟颇有些抛下尊严与廉耻的乞求施舍之意。
“我不要,你原本的样子就很好……”江晚心中一惊,脱口而出。
彭彦怔了怔,嘴角一点点浮起了笑意,那种迫切而求最终所获的笑意,一点点地荡漾开来。
“我是说……我想要的是你原本的样子,你不需要为我改变什么,我……”江晚话没说完,就被彭彦的神情惊愕得说不下去。
彭彦的笑意太过刺眼太过辛酸,夹杂着苦尽甘来的复杂,眼角尽莫名涌出了泪水。江晚不知所措,伸手去擦那滚落下来的泪水。
彭彦微微摇头,仍由泪水落下,几近卑微的口吻道:“晚儿,世事向来对我不公,我只求你不要再将我拒之。”
江晚心底一憾,他原本也是兰溪温氏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却被生父所弃,沦落到连一般的粗使奴仆都不如。若是他嫡母不生下子嗣,他还在温家,什么名门闺秀他娶不得,如今就是求娶自己这样一个乡野丫头,也值得他这般恳乞求之。
又也许,他的心底是真的有几分爱慕自己的。
古怪而懵懂的少女的心像一道从未开启过的门,艰难地缓缓地开启了一道缝隙。
*
兰溪府城江氏长房
书桌上点燃了一柱熏香,香气随着袅袅烟气慢慢分散在书房中的每一角,香气冷淡而低调,沾在身上只有隐隐如冬日融雪化冰在梅花枝梢的气息。
江淮燕手中握着一支上好材质的羊毫笔,这支笔是从他父亲年少读书习字时握在手中的,而后传给了他那位致仕未果英年早逝的大哥手中,现如今也传到了他的手中。
一张宣纸上写着楷书字体的文信,他的字稳健用力,但稍显年轻,并不够老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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