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猛无奈道：“难怪你打探消息如此门清，原来你早就算好了这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张庭芝笑道：“无法，谁叫我是个唯利是图的生意人。”

江猛坦然道：“今日你也来过我家中，虽不是家徒四壁，却也是清贫寂寥勉强糊口。就这样的家境，你还能做什么生意。”

张庭芝又是大笑，宛如一只老狐狸般的狡猾，道：“事成之后，你便知道了。但，你要记得这是你亲口答应的，今后不许赖账。”

*

暮春的夜晚，天色渐暖，夜风袭来还是有一丝凉意。石氏取了一件衣裳，为伫立在院中仰望星空的丈夫披上。其实这夜空也没有多少颗星星，寥寥散落这微光，月也被夜藏了去，院中灯火暗淡，连人的面孔也不甚看得清。

石氏问：“你在想什么？”

江猛对石氏道：“今夜不知怎么了，我想起一些年少时读家塾时的日子。”

曾几何时，年少轻狂，仗义恩仇，何等痛快！

江猛在江宽茹高中后，离开了家塾，回到家中。再后遭兄长陷害，江宽茹回乡之际，拼力搭救。本是抵不过所谓的人证物证，是张庭芝等一众江家家塾弟子，一同到江氏祠堂前，为愿以众人仕途立誓，为江猛品性作保，震撼住了兰溪府衙与江氏宗族众人。再由江宽茹抽丝剥茧查明真相，江猛才洗刷了冤屈，恢复了清白。

“当年是庭芝号召家塾中同窗众人，为我申辩作保。此事也是大恩一件，本该没齿难忘。只是，当年我一味沉浸在道德和亲情分崩离析中。阖族宗亲皆是不问黑白，极力将我按入那偷盗罪名中，说是同族血亲，实则凶恶如狼。我那个嫡兄不过是个色厉内荏徒有其表的昏碌角色，我父留下的不少家产，都给嫡兄不计后果地挥霍与外借，到最后想起父亲留给我名下的那一份，才编排出我偷盗家中财物的戏码。”

“阖族之中，唯有族兄江宽茹不畏宗亲劝阻，力除万难，必要将我的污名洗刷干净。他不是我亲生的兄长，却比我的亲大哥还要亲厚。”

石氏扼腕，柔声道：“公子是位君子，也是个好人。”

江猛沉吟：“众人要我死之时，是他救我生。我不明白，族兄这般高洁浩义，为何会这样早逝……”

石氏神情凄迷，眸中早已储泪：“小姐也是个好人，我在沼泽泥潭里深陷不已，是她伸手救了我。若不是小姐，我早也不在这世上……为何老天要小姐受尽折辱含恨死去？”

江猛揽住妻子的肩膀，柔声宽解道：“翘儿……”

石氏泪如雨下，“公子和小姐都是好人，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他们？”

江猛冷笑道：“苍天无眼之事还少么？仕途艰险，奸臣当道，族兄匡扶明君，一心为社稷苍生，也为俞明二百年来的基业。裴炎温兆之流，自私恋权，贪赃枉法，排除异己，将俞明基业悉数毁尽。灵帝一把火烧尽了皇宫，桓王临王兄弟相残，京畿之变死伤无数。燕北寰父子趁机入京，号称顺应天意，救黎民于水火，殊不知手中沾满了西京之役俞明将士的鲜血！道是天理昭昭，何时有报！”

石氏难过道：“江猛，别再说了！”

江猛满腔悲愤与不平道：“我们都要好好活着，替族兄与石小姐活着，替他们看看这天下是如何，这报应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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