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志双臂被两人扭住,无法抬头看到程焕诚,却听得出是他的声音。
“战野先生,是我,凌志。”
任何以作家自诩的人,最爱人家称呼他的笔名而不是真实姓名。程焕诚喜出望外,咨询的目光瞅了瞅凌志,刚过去不到两天时间,当然认得,急忙呵止两名年轻干部:
“你们还当是前几年,可以随便抓人,还不快点放开。”
两名干部从未听说过这位新来程副主任的笔名,却见程副主任如此袒护凌志,马上意识到今天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将凌志放开后,一起指着刘翠云辩解:
“我们并不是随便抓人,都是她大喊大叫你的这位朋友是冲击区政府的歹徒,所以咱们......”
不等他们把话说完,程焕诚就把犀利的目光投向了刘翠云:
“我刚来区政府上班就听说,但凡是普通群众到这儿办事,你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予以拦阻,并且还有趁机敲诈财物等行为。今天你又编造事实,指示工作人员扭抓这位小兄弟,像你这种人继续留在这儿,只会败坏政府的名声。”
转身问区政府的一把手:
“据我了解,刘翠云原先是菜场卖菜的,靠着前些年能打敢拼,深受造反派头头的青睐,才混进的区政府。现在这种人正是需要清理的对象。是不是现在就把她开革了?”
为了一名门卫,一把手当然不会因为她得罪自己的副手,何况还是上级三令五申清除的对象。毫不犹豫点头同意。
刘翠云鼻涕一把泪一把,收拾东西出了区政府大门。
一个狗眼看人低的人,凌志当然不会同情。只是由她联想到那晚对他和吴瑛子紧追不舍的“民警蓝”。据那天晚上程焕诚教训“民警蓝”的那些话,由此可以判断他也和刘翠云一样,原本只是个街头混混,通过那些特殊年代打砸抢,才混入的市管会。如果能掌握他当年为非作歹的证据,岂不是可以完全将他掌控在自己的手掌心。
“民警蓝”是程焕诚的亲外甥,要想搜集他的证据,程焕诚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于是向程焕诚道:“战野先生,我们只见了一面,难得您还能记得我。”
“在我正在为文学创作方向迷茫之际,是你给我指出了一条光明大道,可称得是我的指路人,别说仅仅两天没见,即便是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忘了你。”
程焕诚然后挽住凌志的手又说:
“按照你那天夜晚的指点,伤痕文学的春天就要到了,我试着写了一个开头,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归类于伤痕文学,正不知道去哪儿请您帮忙看看,没想到你竟然亲自找了来。”
二人肩并肩,程焕诚挽着凌志的手蹬上了二楼。对一把手说:
“李主任,今天的会议无非是如何整顿区政府人员的问题,刚才我们已经为他们上了一堂活生生的课,估计比开十次会议效果都要好,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吧。”
区政府一把手李主任,对程焕诚了解甚深,知道他一旦谈起文学,任何工作都忘了,微微一笑,告诉其他领导干部:
“程副主任说的很实际,刚才把刘翠云开革,确实比开几次会取得效果还要好。你们回到各自的岗位以后,一定要以刘翠云事件教育好大家,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些年,再把过去那一套带到现在的工作中来,刘翠云就是他们的榜样。”
众人答应着一哄而散。程焕诚把凌志领进他的办公室,不等凌志坐下,就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专用稿纸,递到凌志手中:
“凌兄弟,这是我写的小说手稿,请你多加指点。”
数十页稿纸,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估计至少不会少于三万字。以程焕诚近六十岁的年纪,能保证一天近一万字的写作量,足够惊人的。
程焕诚眼巴巴紧盯着凌志。凌志看得出,他的内心世界是很想得到首肯。不经意地翻动了几页,把手稿往桌子上一扔,长长出了口气。
程焕诚心里一阵慌乱,神情紧张地问:
“我写的这东西到底算不算伤痕文学的范畴?”
凌志回道:
“伤痕文学并没有什么严格的标准,你的小说在一定程度写出了那些年所受的苦难,形式上应该算作伤痕文学。”
“形式上?那么内容呢,这部《苦难岁月》叙述的都是我二十年来所遭受的不平和痛苦,难道还算不上是人生的伤痕?”
“恕我不恭了。”凌志侃侃而谈:
“我首先要说的正是“苦难岁月”这个书名,显得太过狭隘,并且过于直白,一下就让读者猜到书的内容是什么。再说小说故事情节,你过去二十年来的经历,的确经受了许多的苦难,但你只是叙述生活带给你的不公,就没有反思一下其中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伤痕文学也被称为反思文学,如果你在叙述故事的过程中,再能反思一下,造成这一切苦难的深刻社会内涵,将不失为一部相当有质量的文学作品。”
一个二十来岁的社会青年,脑子里怎么会装着这些东西?凌志把这部作品贬得一钱不值,程焕诚开始甚至有些恼火,当听完他鞭辟入里的分析,已经如同一个正遭受老师批评的懵懂儿童,毕恭毕敬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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