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高个埋怨说:
“都什么时候了,哪里的食堂还不关门。”
“你们学校的食堂关门,未必外面的食堂也关门,反正你们现在睡觉也太早了些,权当出去散散步了。”
大学有规定,不是星期天,所有学生一律不得外出,尤其是晚上。依照大高个的心思,真的不想这时候出去,但架不住同伴连拉带劝。
以后还有用得着门卫的地方,凌志问他:
“老哥,都这时候了,大门也用不着再看,跟着一起去喝两杯?”
门卫的工资很低,平日也很少沾荤腥,放这些学生夜晚出去得担责任,跟着他们一起外出,仍是担责任,索性一咬牙,把大门紧锁,跟着一起上了街。
在路上凌志问大高个他们的姓名。大高个告诉他,自己叫周俊辰,矮壮个叫来兴。
凌志笑着说:
“你们的名字起得真有意思。”
大高个不好意思问:
“你是不是认为,我们俩把名字调换一下,就成了武则天手下的两名酷吏?”
凌志赶紧收起笑容:
“我没那个意思。”
众人顺着校前大街往前走。路遇的两家食堂都是房门紧闭,一片漆黑。
大高个劝说:
“你们都看到了,这时候不会再有食堂开门了。”
凌志今晚有事想跟大高个他们商量,所以极力撺掇着要请他们吃饭,看到这情景,也不免有些泄气。正想说改日再请他们,名叫来兴的矮壮个,突然叫了起来:
“谁说食堂都关门了,那不是还有一家。”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在大街拐角处,一座厂房大门一侧,灯光照耀之下,“滨海棉纺厂食堂”几个大字历历在目。
一行人激动万分,嗷的一声,涌了过去。
当众人来到门前,都失望了。食堂大师傅正在下门板准备打烊。来兴叹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找到可以吃饭的地方,却又准备关门了。”
凌志笑着说:
“那倒不一定。”推开人群,走到大师傅面前,把一支珍珠桥香烟递了过去。
凌志为了公关,买了两包珍珠桥,那一包送给了大学门卫,这是剩下的另外一包。
光顾着打烊的大师傅,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抬眼看看凌志,问:
“看你像个学生,不回家睡觉,跑到这儿做什么?”
“我们还未吃饭,所以才跑到您这儿来了,能不能帮帮忙……”
大师傅这时才发现凌志不是一个人,目光朝向众人逡巡了一圈,嗤的一笑:
“你们也不知咋想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到食堂吃饭。”
再过几年,别说这时候,整夜营业的饭店都不在少数。这些话凌志当然不会跟大师傅说,早有心理准备的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五元钞票,塞入他的手中说:
“师傅,咱们确实都没吃晚饭,请您多受累。”
干了十多年食堂师傅,除了能多尝一口菜,钞票却不比其他人挣得多,工资待遇甚至还不如跟他一起进厂的工人。五块钱完全可以给女儿做一件碎花的确良裙子,那是她想了整整一年呀!
“好吧,我可以重新替你们把炉火生起来,只是累了一天,着实有点太困。”
大师傅的眼睛盯着凌志手里那盒珍珠桥。
真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凌志为了让大师傅心甘情愿给他生火做饭,只得把那盒香烟往他的手上一拍:
“这盒烟给你提神了。只是饭菜要做得可口一些。”
在五元钱、一盒烟的驱使下,大师傅立刻精神倍增,拍着胸脯保证,如果他的饭菜不可口,就请凌志把锅砸了。
“锅是公家的,你当然不心疼。如果你做的饭菜不合我这些兄弟的口味,那五块钱、一盒烟,我可是要收回的哟!”
为了五块钱和一盒烟,食堂大师傅真卖力气。食堂的其他人员都早下班回家了,他跑到二百米开外的家中,把待业在家的女儿叫了来,给他打下手。
半个小时不到,四凉四炒八道菜都端上了桌子。凌志这才想起,没有准备酒。找到厨房问大师傅,他这儿有没有好酒。
大师傅为难地告诉凌志,食堂里的确还有一瓶西凤酒,可那是给厂长他们准备的,要是今晚给喝了,厂长知道了,非怪罪不可。
“厂长是人,咱们就不是人?你把那瓶西凤酒卖给咱们,我不会亏待你的。”
凌志顺手又塞给了大师傅一块钱。
这下连女儿裙子的加工费都有了。大师傅交待女儿看好锅中的炖菜,屁颠屁颠跑到储藏间,掏钥匙打开一个木柜上的锁,小心翼翼从里面捧出那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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