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榕城,在连续几日的酷热过去后,下了一场暴雨。
雨后气温骤降,叶昕抱着一堆实习材料跳过一个个小水坑,朝着教学部走去。
再过两天便是毕业典礼,四年大学生活将从此画上句号。
“叶昕?”
她正准备踏上台阶,突然听见了有人喊她,扭头来看,发现竟是张珩。
“就你一个人啊?”张珩穿着白色短袖,外搭一件黑色马甲,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
“恩。”叶昕看着已经失去喜欢那层滤镜的张珩,觉得他和别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我帮你吧。”一向毒舌对人的张珩走上前来,主动拿过她手里一半的材料。
叶昕见他似乎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倒也没拒绝。
二人去了教学部,出来后,外面又下起了小雨。
张珩大手一挥,指着远处咖啡馆的方向说:“当了四年学委,辛苦了,我代表全班同学请你喝杯咖啡吧。”
“四年苦力,就换一杯咖啡啊?”叶昕发现自己可以自然地和张珩开玩笑,竟有一种如释重负感。
·
榕大的咖啡馆很多,为了揽客,经常换招牌换加盟商。但离他们宿舍楼最近的那家,却保持了四年如一日的专注——始终没变的“笨鸟咖啡”。
二人收伞进店,点了冰美式和焦糖拿铁。
下雨天,加上又是上课时段,咖啡馆里没几个人。
张珩隔着玻璃窗望着外头的雨帘,表情显得有些局促。像是为了缓解尴尬,他搓了搓手,和叶昕聊起了过去的事:“你大一的时候,挺讨厌我的吧?”
叶昕握着冰美式,没想到张珩会这么直接,不过都要毕业了,那些跟人暗自较劲的事,早就可以一笑而过:“大一分组,我从别人那里听说你软件操作很厉害,所以给你打电话问能不能组队。谁知道你那会儿在玩游戏,蒋涛说你因为我的那通电话掉了级,从此对我恨之入骨。之后咱俩互相看不顺眼,也算一比一平手了。”
“那后来呢?后来为什么会喜欢我?”张珩抬起头来郑重地看着叶昕的眼睛,他的眼神是自带杀气的,不像林景伦是吸引人的霸道,萧煜是温柔中暗藏汹涌。张珩在外貌上无法和前二者相比,但他叫人最动心之处,便是明知那是个深渊,可你仍然心生向往。
“呵……你在说什么梦话?”叶昕干笑了两声,本以为那场持续了三个月的荒唐暗恋早已翻篇,谁知如今会被正主就这么直白地问出来。
“你别误会,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我的情况,想必西铭也告诉过你了。我来问你没别的目的,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张珩也知道自己问的突兀,连忙补救道:“我这个人,又毒舌又自恋,在班里女生中名声很差,我不是蒋涛和西铭,我不在乎这个。但是……唉,怎么说呢,其实刚知道你喜欢我的时候,我心里还挺感动的,虽然咱俩没可能,可是能够被人喜欢,我觉得……很温暖。我最近遇到点事儿,让我有点怀疑自己,所以这么突然地问你这个问题。若是很难回答的话,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吧。”
他在说话的时候,叶昕一直盯着窗外墙角一朵淡粉色的野花。雨已经停了,屋檐上的积水一滴一滴地落到那朵野花上,水滴顺着花瓣和绿叶滑入那一撮泥里,不一会儿泥地里便积起了一个水坑。
张珩见她这么沉默,忽然摘下帽子,抓了抓头发,准备起身离去。
“因为向往。”叶昕仍然盯着窗户的那朵花,开口道:“你对不喜欢的事看不惯的人,都能立刻指出来,你不怕树敌,也在乎那点名声,我羡慕你。我有很多不能做的事,我也有崩溃的时候,但我无法放下那层面具把糟糕的心情发泄出来。即使讨厌你,聚餐的时候,我也得和你开心的碰杯,而不能像你一样,可以扭脸就走。张珩,你就像永远不知好歹的少年,而我却是一潭无趣的死水。”
“话是好话,可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张珩重新坐下,“所以你喜欢的其实不是我吧,只是你向往的另一个人格而已。”
“也可以这么说。”叶昕没有否认,她释怀已久,也能看出张珩是真的想问为什么,而不是特意来羞辱她。
“所以我这样的人,其实很难被别人爱上的吧。”张珩叹了口气,那声叹息背后似乎藏着太多无可奈何,但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有些心酸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自己吞下去就好,若是说出来,就好像是隔夜的饭,恶心自己也恶心别人。
“谢谢你。”
“谢我什么?”叶昕无功不受禄。
“谢谢你,曾经喜欢过我。”张珩拿起桌上的伞,走出了咖啡馆。
下课铃响了起来,学生们从教学楼里涌出来,叶昕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桌上那杯空了的焦糖拿铁已经被服务员收走,她的冰美式才喝了一半。
外头熙熙攘攘,她坐在这里,想到了一年前。
——佛说,前生的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看来咱俩前生回眸了五百次。
“昕昕!”
咖啡馆的推拉门忽然被人大力地拉开,门上的风铃相互碰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可这声叫喊怎么听都不像有什么好事。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