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韬也不是完全没有理智,他认真地在思考李承平的话。
她其实特别想问景韬到底想不想当皇帝。
景韬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道:“大哥是明君。”
景韬已经给了承平答案,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做皇帝,可很多其他人却没有这样的自觉。
承平道:“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搭救裴广轩?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既然站在了你的对立面,就是你的敌人。”
景韬本来不必和她说这么多,也不必听她劝告,他要走,李承平能拦得住什么。
但景韬心里有很多纠结和矛盾,他一直都无处诉说,旁人也无法理解。
景韬似乎是下了决心,说:“这么多年来,他帮了我很多。尤其是在延昭的事情上,没有他,我根本不可能有今天。”
真是个傻子,这种时候了,还记得这点恩情,裴广轩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帮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景韬好感罢了。但景韬就是这么简单,她可以毫不留情地对裴韶颜揭示裴广轩的算计,却不忍心把景韬拖进政治的漩涡里。
“你还想留他一命是绝对不可能的!”
景韬不再听,只说:“我至少要护住他的家眷。朝廷党争和女儿家有什么关系?”
承平冲着景韬的背影大喊:“我只问你一句,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景韬顿住了脚步。
裴广轩要杀的人是李承平。可她总是可以安然无恙地度过难关,总是可以爬起来想一肚子鬼谋,现在她也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所以景韬几乎快忘记了,裴广轩的成功赔上的,是李承平的命。
李承平握紧拳头,她绝对不能让景韬替裴家求情,如果这样,即便她扳倒了裴家,景韬也会马上陷入景熙的怀疑和忌惮之。
不得安宁,这场联姻通商,究竟何时才能破除一切险阻落地?
她真的已经很累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每日都在超负荷地筹谋,白天没有一点食欲,晚上又睡不着,睡着了也是各种各样的噩梦,。
这时景韬再陷进皇权斗争里面去,她真的会累死。
李承平走上前,抓住景韬的袖子将他往回拉。
“景韬,你居然还问我,朝廷党争和女儿家有什么关系?”
景韬不动,李承平抬头看着他道:“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与安宁,和我一个女儿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就要夹在间,为什么我就要承受这一切?”
李承平的声音本来就低沉,她只是冷静地问了两个问题,却比她声嘶力竭的哭喊还要悲凉。
不管多少委屈压迫落在她身上,她都没有抱怨过。
可是景韬在最后关头没能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她是当真难过了。
李承平就当作没有景韬那碍事的人,一转头道:“没关系,如果你真这么舍不得裴韶颜死的话,你现在谋权篡位,然后把他们从天牢里解救出来,还来得及。”
这次轮到景韬看着李承平的背影,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从你放弃争夺皇位的那一刻开始,就应该知道有多少人会为你而死,而裴家,只是第一个。朝堂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你以为从军营退下来,你的就能干净了吗?”李承平道:“你继续做你有情有义的君子,心狠辣的事情,就让我来做吧。”
景韬沉默不语。
他知道裴广轩是错的,他也知道应该听承平的,但他心有愧疚。
如果他现在不能救裴广轩一条命,那日后他也留不住其他曾拥护他的人的命,接下来景熙就会一个一个地,将曾经站在他这边的人毫不留情地连根拔去。
他只能看着自己的军权一步一步地被削弱,而他要坚持的东西,总有一天再无力做到。
李承平比他清醒,比他心冷,让他不得不承认,在权力争斗的路上,只有生死。
景韬快步追上去与她并肩,走了一会儿低头说:“我听你的。”
本是承平先劝景韬,可当景韬真的听从的时候,她又忽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承平道:“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所有的一切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
承平心里也知道,裴广轩一倒,景韬在北列朝廷上建立的平衡就会受到很大的挫伤。
她夹在南北两国之间,景韬夹在主战和主和之间,夹在军权政权分离和统一之间。
他们都不得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很多东西失去,为了他们必须要坚持的事情。
景韬握住了承平的,将她的完全包在他的里。她本能地想挣开,可是景韬一点也不退让。
承平停下脚步瞪着他,景韬道:“裴广轩是错的。政见不同没有错,但他错在用你的命来铺垫他的野心。哪怕他做过对的事情,这次也应该受到惩罚。”
承平没想到,说了这么多,从军权和政权的冲突到政治斗争的残忍,景韬最后下定决心,却是因为这么简单的道理。
炎炎夏日里,李承平的依旧冰凉,也不知道景韬心的温度究竟有没有传过去。而景韬的总是容易有汗,黏黏搭搭的,也不知道李承平能不能替他攃干净。
天牢里,裴广轩被铁链锁在铁架上。
这天牢里还有曾经裴广轩斗败的对。
“裴大人啊,要说这人呢,都是有气数的,您曾经说我们作恶多端,如今你自己贪得无厌,终于是气数已尽了。”
裴广轩一双阴冷的眼睛盯着他,也不回话。
“没那金刚钻,还揽瓷器活,哈,真把自己当作林相第二了。”
那人自顾自的讲,也不管裴广轩理不理,继续道:“你年轻时曾经崇拜林相,还喜欢仿他的诗,以为自己也能如林相一般,从辅佐一个皇子争储继位开始,一生仕途顺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惜啊,自己没什么能耐,还选错人咯。那个皇子,如今是封了什么王来着?生来就是煞星命,你还指望他?”
裴广轩受了一顿讥讽,这牢笼还没坐热乎呢,又被提走了。
裴广轩即便是阶下囚,也保持了一个大官该有的样子,在天牢破烂的板凳上坐着,也如同坐在自己府的太师椅上。
景韬来见裴广轩最后一面。
裴广轩见到他,却是咧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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