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景韬这样自负的人,肯定认为自己已经把一曲堂查抄干净。一曲堂在北列覆灭,但是西一阁重生了。
静声还将一曲堂的一位长老派给了她,承平来北列的一路上也没闲着,勤勤恳恳的跟他学了一曲堂的运作规矩,尊称他为“安叔”。
安叔装作她随身的厨子,每次都用特制食盒的夹层将消息送入屋内,称病在床的将宁公主一边吃着冰镇的葡萄,一边翻看上京的地图和权贵名单。
如果她在屋里乖乖的养病,景韬用脚指头想也不会相信的。
她明面上的让阿莱和紫夜频繁出入王府安置随她来到上京的人,让景韬相信她还是原来的李承平,背地里,像阿亮这样的人群之人,在结一张西一阁的大网。
她带来两百多的随从,有工艺匠人,有裁缝绣娘,有红白案厨师,有管账理货的整个迁了一个公主府到上京城。但是英王府的赵管事却不让这些教九流的男子进王府,理由列了一大堆,阿莱只得先把他们安排在府外,反正这些人是来上京开铺子做生意的,又不是真的来伺候公主的,多花点银子置办点房产也不是坏事。
可她们都把此事想的太简单了。
上京是子脚下,异乡人尚且还要被排挤一通,何况还是异国人。
阿莱看了好几家院子,刚开始谈好了价钱,主人一打听是南桓人,二话不就轰人。
这些商人稍微转转脑子都知道这趟水现在可趟不得,先不两国积怨已久,把院子卖给南桓人要被自己老爹骂,再者这联姻会不会过两就翻脸,南桓公主一朝夕被打成阶下囚,连带着一家老遭殃。
就是在下榻的客栈,店二也没给好脸色看。南桓的人在北列过得都不怎么样,门不敢出,东西不敢卖,李承平自己也差不多。
英王府的下人原先听了市面上贩卖的风流故事,一开始也当王爷和王妃是旧相好,可是进宫奉茶那之后,十过去了,两个人就没再见过面。
王爷和成婚前一样,上朝,外面溜达,回家歇息,当作府里根本没有这么个王妃,没把王府交给她打理,甚至连王妃生病了也没来瞧过一眼。这二饶关系,不用眼睛看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既然是个不受待见的王妃,还是南桓的公主,王府的下人自然也不会端着她了。
佩姝原是宫里的高级宫女,身材丰满,长了一张绝色的脸蛋,被宫里选出来在德音居做管事的大丫鬟,不明不白跟了一个没前途的病秧王妃。
佩姝看拿进去又完整拿出来的饭菜劝到:“王妃还是多吃些吧,您这样身体怎么会好呢。”
隔着珠帘,听见里面卧床的承平气息不稳的:“本公主过了,只吃南桓厨师做的饭菜,把安叔的饭菜提进来,其他人,咳咳,我一概不见。”
瞧她那弱柳扶风的身段,一步咳的早死鬼样就算了,讲究还忒多。
泡茶一定要取深山竹叶上的露水,一的吃食要分五次送入,庭院要打扫到能光脚行走一来二去的,屋子里只能留南桓的灼桃和关窈伺候,他们每只能在外院忙活这些杂事。
这日佩姝带着另一个丫鬟银桦,还联合卢嬷嬷又要进卧房照顾王妃,被关窈拦下了。
“公主刚吃药躺下,还是不便去打扰。”
佩姝道:“王妃病了十还不见好,应该换个太医来瞧瞧。王妃不出去走动,这病如何能痊愈?”
“公主是旧疾,只需按原先的药方调养一阵便好。关窈已将情况想王爷禀明,难道还有比王爷更关心公主的人了吗?”
言下之意,皇帝不急太监急,景韬都不管,你管哪门子闲事。
卢嬷嬷道:“王爷年轻,哪里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关窈姑娘,卢嬷嬷也不把你当外人,做奴婢的还是要替主子多想几步不是?若是王妃能早些诞下一男半女,对两国都是好事。”
关窈也是南桓皇宫里百里挑一选出来的,卢嬷嬷是在指责李承平称病避宠,也不接她话,惊讶道:“还有这事?我南桓可从来没有奴婢敢替主子多想几步的。要是比主子还聪明能干,那岂不是乱了尊卑。”
关窈微笑的看着她们,佩姝叹了口气对卢嬷嬷:“你看咱们一口一个王妃,人家一口一个公主就知道,和我们根本不是一条心的,我们何必又热脸贴冷屁股呢?”
关窈装作误会道:“公主不,王妃绝无授意,是我们不懂规矩,要是关窈错了,请二位见谅。还是等王妃来与两位解释吧。”
“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道道。”佩姝着便绕开关窈向卧房走去。
如果是搁在从前,如此不懂规矩的下人是会被处理的,可谁让李承平无权无势无靠山,下人都不怕她。
阿莱正在伺候承平汤药,当然,碗里的是酸梅汤。她精心花了个病妆,头发随意的盘在脑后,两颊深陷眼圈发黑,颇似吊死还魂回来的女鬼。
阿莱冷冷的:“怎么,公主做什么吃什么,还要你来拿捏?公主的人喊什么,也轮着你们插嘴?”
银桦匆匆对上她的眼神,就像是炎炎夏日里被冰冻住,这个人,绝不似看上去这样简单。
佩姝似乎早料到了她态度不善,纳了个万福道:“王妃严重了,奴婢们自然没有那个胆子左右您。只是太后日日差人来问,我们也好回话不是。”
阿莱走上前道:“公主贵体有恙吹不得风,这么长时间没给太后请安是请示过的,怎么还差人日日来问呢?佩姝姑娘可要慎言。”
佩姝知道自己扯谎也是理亏,但是仍要拿太后来威胁李承平。后来李承平也无心搭理她,敷衍了两句,心里就盘算着怎么处理掉这些碍事的下人。
又过了一日,安叔一边摆放食盘一边低声道:“住在东来客栈的裁缝和北列人起了冲突,有人被殴打受伤,存放在客栈的货物被损毁。初步看是北列有人存心挑衅,他们都是极老实的人,除了吃饭几乎不出门惹事。我看北列民间对这场联姻成见很大。”
北列皇帝刚登基就奉行止战求和的政策,上上下下不知道砸了多少人饭碗,这股火很可能冲南桓人来。若是再把人安置在客栈,保不齐会有更大的冲突。
承平沉默了好一会儿,皱着眉道:“报官了吗?”
“报了,咱们的人也动了,一起抓进去了。但是打饶有官家背景,刚关就放出来了,而且北列对南桓的成见颇多,这事弄得不好,传出的不是咱们被欺负,而是南桓人争勇好斗。”
她也没料到事态往这个方面发展,有道是民不与官斗,朝廷要做什么一般的百姓都不会多事,这段日子来的层层阻挠和冲突未免有点儿蹊跷。
“官家背景?我将宁公主的人还没他们有官家背景。”
“他们才不会把一个南桓公主放在眼里,您和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质没什么两样,要是您拿出英王妃的身份来压,那这根本不是事儿。”安叔嘲讽道:“可是您这脊梁骨不能弯,哪怕眼睁睁看着他们千里迢迢跟您来上京吃牢饭,也不愿意跟王爷求个人替您理了这事儿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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