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淮安千里之外的上京,景韬在进宫之前打了个大喷嚏。他的软禁刚刚结束,就被告知要与南桓和谈,还要联姻。
也不知道他皇兄是唱哪出。
前线连连告捷,眼看着半个南桓就落入北列的手里,父皇突然驾崩,皇兄登基,为了政局稳定,他可以回京乖乖做个王爷。
除他之外,其他人没本事攻打南桓,要和南桓停战,没问题。把他攻下的城池先守好,等他皇兄放心了,他再接着去打便是。
如今不但煮熟的鸭子飞了,还要和南桓结亲。结亲就算了,还要把这门亲事赛给他?这都什么跟什么!
景韬忍着一肚子的火来到太后宫中。
新皇景熙和英王景韬都是浔越太后亲生,是身份同等尊贵的嫡皇子。二皇子景洵和四皇子景诺分别是柳嫔和宁贵妃所出。
座上的女人雍容华贵,浔越太后笑盈盈的说:“韬儿在王府住了一段时间,可还习惯?前线的日子太清苦了,是该回上京修养一段时间。”
“儿臣在前线呆了四年,头回在上京住了半月,感觉上京的空气都弥漫着一股暖香。”景韬语调平和的说。
“韬儿,母后也不和你兜圈子。”太后仍是笑盈盈的:“这些年你一心扑在军营里,先皇也很为你骄傲。只是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先皇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看到你娶妻,母后也怕自己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景韬恭恭敬敬的说:“母后自是寿与天齐,不必忧思过度。”
浔越太后摇摇头:“如今你年纪不小了,其他三个兄弟都已经成家,也该有个可心人儿替你打理家事。放眼整个北列也没有你中意的姑娘,正好要与南桓联姻,老身替你做主,这个美事就落你头上了。”
太后身边的朝雨向景韬纳了万福:“朝雨先恭喜王爷了!皇上答应之后,太后这几日都笑呵呵的。”
景韬哼笑一声,他真的深受母后疼爱。
用了七年的时间,从一个不着调的混世魔王变成万人敬仰的将帅,在短短两个月里,又从皇位继承的失败者,成了一个收敛羽翼的南桓驸马。
是啊,他生来便有任性的机会,也走到了别人终其一生达不到的高度,这些小起小落根本影响不了景韬的风光无限。走到哪里,他也是何其金贵,何其天才的英王。
看似自由,看似精彩。剖开看就写着四个字:半推半就。
他不过是被胁迫着往前走,无路可退,无处可去。江山大业无需他扛,也不能扛。
小上面有深得父母器重,储君的最佳人选景熙有才气无双,温润尔雅的景询还有调皮可爱,倍受宠爱的景诺。而景韬呢,治国理政诗词歌赋一窍不通,每天只会厮混打架,不过是个一无是处,又渴望被父母关注的孩子。
景韬还没出生,那些牛鼻子老道便说肚子里的孩子是破军星当头,若是女孩,便是克夫妨祖,若是男孩,即是穷凶极恶的存在。皇祖母说他将来能做个太平王爷,不祸乱国家鱼肉百姓,就是万幸了,从来没有指望过景韬能为国家做出什么贡献。
他觉得这样也很好。
有人要做栋梁,就有人做烧火棍。一根住着迷惘灵魂的烧火棍,安安静静的四处点火。那些老头子总是在耳边叨叨,好男儿要胸怀大志,鹏程万里。可他没有想做的事情,也没有本事鹏程万里。捍卫他上京小霸王的地位,就非常累了。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他终于有了想要做的事情。但他和二哥景询的人生似乎从此互换了,本该是他这个无用之人被除皇籍,可是他连众叛亲离的资格都没有。
痛失一子,父皇也终于看不惯景韬这个废物皇子,景韬横了心去军营闯个前程,只是想出口恶气。那曾想,北列皇族骨子里流的军事天赋都生到了自己身上。父皇终于看到了他,像捡到了至宝,盼着不成器的三儿子可以完成自己统一南北的毕生心愿。
戏弄老师,欺负同伴,在斥责和惩罚里长大的小景韬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他真正想要的被别人拿走,又被强赛了一把别人想要的东西。这些事情没有经过他的决定,也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走到了今天。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儿臣不愿。”
浔越太后听见景韬说不肯联姻,笑容僵在了嘴角,本以为景韬这些年成熟稳妥了许多,竟还是不改那副逆骨。
“韬儿已经有心上人了?还是不愿意娶敌国的公主。”浔越太后语调和缓道。
景韬跪在她跟前,道:“韬儿只想混日子的时候,你们要我长点出息我想成家的时候,又不让那姑娘嫁给我。现在我想建功立业,潇洒风流,你们又要跳出来说,我还是娶个媳妇儿回去混日子吧。”
他漠然的说:“母后,我不是任你摆布的木偶。”
“不孝子!孩子听母亲的话,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摆布你?你有什么事情听了我和先皇的,你就不能有熙儿一半明理吗!”
“母后教训的是。我从来不及皇兄分毫,你只把皇兄当成你亲生的,什么都顺着他,为了他好,我又算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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