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她泪如雨下,想点头。可她明明没错啊!错的是他,为什么要让她道歉呢?!为什么要心安理得接受她的道歉呢?
他想起了一直放在心口上的猴形麦芽糖,连忙掏出来。
可哪里还有什么糖模样,全成了糖坨子,又丑又难吃。
他将它放到她渐趋虚弱的手上,道:“你要的糖我给你带来了,你看看!你倒是睁开眼睛看看啊!”
然而,怀中人儿双眼紧闭,再无一丝反应。
望着她身上那累累伤痕,以及随时会消散的魂体,他绝望大嚎!
可在这冰天雪地里,又有谁能理解他心中的悲伤?!
“别傻了!她死了,是你杀的。”一旁的杨无歌道。
他是亲眼目睹这场悲剧的人,也是悲剧的缔造者,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蝼蚁性命,何足为惜!
在他眼中,影子的行为幼稚至极。
居然对一只妖动了真感情,为了这畜生,还想着背叛他!简直可笑!
难道他忘了当年的自己有多狼狈了么?要不是他大发慈悲将兄弟两收留下来,签订生死与共的影子契约,想必他们早死了,哪来的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他杨无歌的影子,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找不到机会。
这些年他带着他修炼,与他一起游遍天下,给了他几乎所有想要的东西,居然比不上这刚认识不到两年的妖!
果然师父说得没错,这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养不熟的东西,还是早些让他消失得好。
“我们解约吧!”
未等杨无歌开口,影子便率先把他的心声捅破。
杨无歌微愣。
他是疯了不成?影子契约有规定,影子单方毁约无异于自寻死路。
哦!他想起来了!他的弟弟,他唯一的软肋梁笙已经不在了。
没了软肋的人,自然无所畏惧。
对于无所畏惧的人而言,死亡的威胁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甚至于他而言,死亡即解脱。
想要解脱?没这么简单!
如他人愿可不是杨无歌惯有的作风,更何况影子已经萌生出背叛他的念头,甚至还想要杀了他。
他们已然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他又怎能让仇敌好过呢?!
“如果我说不呢?”杨无歌道:“只要我不同意,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影子。无论你单方毁约多少次。”
言毕,他嘴角露出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这样的微笑永远只属于他。
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绝对的胜者,苍生于他皆蝼蚁!
当然,影子最后还是脱离契约了。
只是这脱离的方式,有点残酷。
用永生永世的阻断轮回,去逃离一个人的束缚。
而在这看似自由的一万年里,他不知不觉间,早已彻底沦落成了影子,如影随形。
她开心的时候,他在远远的看着她,她伤心的时候,他也在远远地看着她。
在危险降临之前,他会尽全力帮她解决,在有人对她萌生出歹念的时候,他会让那个人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会远远地看到有一个对她背影痴迷的身影。
只可惜,对方并不知道他的存在,就算有时候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也只把那当成了错觉。
这些年来,锦笙一直觉得自己有疑神疑鬼的毛病。
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自己。可每每转身回头,却发现身后空空如是。
她自认为这些年的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能躲过她感知的人寥寥无几。
而真正到了她这个阶段,又或者之上的高手,哪里就那么闲没事干天天跟着她偷看。
她把这些事告诉天颜她们,天颜只道让她别想这么多。
烦恼少了,疑虑自然也会变小。
锦笙深以为然,并愉快地接受了她的建议,只当这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近年来,她之所以会突发兴起去找心,是受了元怜的鼓动。
而元怜之所以会鼓动她则是因为桐玉宫的牌九生活是在是太枯燥无味了。
不管是人还是略,总得要找些事干才行。
元怜一听到好姐妹的心很可能被盗了,顿是来了兴致,吵嚷着要去给她找回来。这一找就是数十个年头。
最近她们倒是把目的地给选对了耆洲!
其实她们有没有真的去找心没人知道。
很长一段时间,紫璟都觉得她们是打着找心的名义去各个世界游玩来着。也只有梁辰清楚,锦笙还是很希望能找到。
找到那颗心脏,看看自己身上一直空缺的到底是什么。
记得有一次,他听到她对元怜说:“我总觉得忘了什么,可我又想不起来了。我觉得在那颗遗失了的心脏里头,很有可能有我忘了的东西。我想知道那是什么。”
“找回来看看不就得了!”元怜倒是一副看开所有的神情。
她自然是看得开的,毕竟她想找的那个人在一千年前就已经找到了。
没有了执念,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其实有没有心脏对略族而言都无所谓。
他们不靠那玩意存活。
只是有时候感觉那地方空空的,想要找点东西填满罢了。
总而言之,来这之前的他挣扎了很久。
他到底该不该让她知道真相。
一旦告诉她真相,那么,他的凶手身份也就跟着暴露了。
作为一个刽子手,杀人犯,他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她。
或者,他应该以死谢罪的。
紫璟他们的讨论,他偷听了许久。
那句话的出口,几乎要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只是,他还是被拒绝了。
没人愿意当这替罪羔羊。
他低下头,沉吟半晌,满目忧伤道:“好。”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风狼从半空中掉了下来,摔了个狗吃屎。
彩娟扑棱着翅膀飞了过去,落在它头上,一脸幸灾乐祸地高歌:“活该!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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