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人能想出的极致刑罚,潘氏都在她身上施了遍。
当葛天舒在元武湖上发现她时,她已是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只是灵魂对回家的执念过于深重,以至于徘徊在这残败躯体附近迟迟不肯离去。
葛天舒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她从湖中凿出带回家,用温水融化冰块,又用三个月的时间,为她碎骨重塑出一副完美的身躯。
而这三个月,也是她一生中最煎熬的三个月。
她每天都要浸泡在刺鼻的药水里,忍受着万蚁腐心的痛苦。
好不容易熬下来,葛天舒却告诉她,这身体最多只能维持两个月。
在那三个月的意志消磨中,她早已抛却所有的复仇愿望,一心只想回家,见家人最后一面,然后葬在家乡的土壤落叶归根。
临走前,葛天舒给了她两颗续命金丹,告诉她要是回心转意,就服下金丹回去找他。
一颗金丹最多只能延续她一年的寿命,可这一年她会非常痛苦。
当然,如果她肯回来,他会尽最大努力帮她减轻。
可命运跟她开了个玩笑,分开当天,萧情带着军队攻打金城,葛天舒被大军投进的流石砸死,也就等同于彻底断绝了她的后路。
陈年往事,像被严冬冰封凝固的河床,在某一瞬间訇然裂开,河面上的浮冰在汹涌澎湃的河水中消融殆尽。
“小乌龟,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文宣忽然朝紫璟传去暗语。
紫璟睨了眼坐在一旁神色凝重的他,“毒是你投的?”
“当然不是!”文宣瞪眼,“本王像是干这事的人吗?”
“难说。”紫璟道。
“说正事。”
文宣站起走向一旁花圃边上,附身观赏那一朵朵开得绚烂的雪白茉莉。
紫璟这才反应过来,这满庭氤氲的芬芳竟都是由那些细小的花骨朵儿散发出来的。
“当年我喝了点酒路过药王殿,看到一抹影子从殿内闪出,我以为是眼花没怎么在意。方才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这么档子事,说不定与那事有关。”
紫璟微一蹙眉,道:“也说得通。”
毕竟药王独大这事得罪了这么多神仙。天庭众神,并非世人所想皆是和蔼可亲大公无私之辈。
他们性格各异,锱铢必较,会下绊子使小手段的不在小数。
且他们往往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甚至还会给自己找一个非常正当的借口——有仇不报非君子。
而这仇,很有可能就是药王抢信徒的事。
张长月不知他们正在在用灵台交流,见谁都没有言语,气氛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便将憋在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道:“我兄长未得绝症,你为何害他?”
蓼生望向坐在紫璟旁的红衣小姑娘,鹅蛋脸,杏眼柳眉,稚嫩莹黄的脸颊微微泛红,一眼就能看出这话是她鼓足了勇气才问出的,冷冷一笑,道:“长生丹,我只给将死之人。你兄长既未得绝症,哪来的长生丹?”
“虽不是你给,却是你挑唆他炼的。”
张长月杏眼圆瞪,显然被他不负责任的态度激怒了。
蓼生仿佛记起了什么,吃吃笑了起来,道:“我不过在他面前提了下,是他想长生,私炼禁丹,于我何干?”
“你……”
张长月被他的话给噎到。
张大郎确实跟她说过,药是他炼的,服用也是自愿的。他吃的时候,甚至没人在场。她有何资格责怪那个在整件事情上,仅是起提了一下血吸虫用处的人。
紫璟却不卖他的账,道:“你提是想借张家的手,寻找血吸虫下落吧!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你的用心,你有什么好狡辩的?”
蓼生被她说中,冷哼一声:“该说的我都说了,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你该不该杀,可不是我说的算的。”
紫璟没再跟他继续浪费口舌,直接把他收进清幽境。
“那兄长怎么办?难道只能这样了么?”张长月求助般望向紫璟。
“不然呢?”紫璟反问。
张长月语塞。
可转念一想,虫灾非她所降,凭什么让她承担起所有责任,能帮忙把幕后黑手抓起来还相月百姓一个太平日子就不错了。
更何况,她兄长也算得上是这场虫灾的半个帮凶,受到惩罚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这惩罚未免重了些,张家上百口的性命,再加上嫂子,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张长月抬眼朝林荫处望去,发现一个灰暗身影正站在那里,也在看着她。
树叶遮挡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阳光透过重重叠叠的缝隙,斑驳在他灰旧的长衫上,影影绰绰。
略显佝偻的身子,孤独而沉默。
看来他都听见了。
张文也听见了。
可他们都没有说话。
张大郎转身进了房间,张文沉默着也跟了进去。
有时候,贪婪真的很可怕,是会要人命的。
不仅是自己的,还有家人和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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