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月刚走进文物兄弟的房间,便被一个声音给问住了。
她微愣,朝床上望去,发现竟是张文忽然醒了,喜出望外,朝外头喊道:“兄长,恁快来,文儿醒了!”
喊完便走了过去,道:“俺是伊虫姑子,伊忘了?小时候咱还玩过泥巴,抓过螳螂呢。”
“虫姑子?”张文有点难以相信。
他仿佛作了个漫长且痛苦的梦,梦中,他家没了,亲人没了,感觉自己快活不下去了。
不曾想,一觉醒来自己竟是躺在自家的温暖舒适的床上。
那半年的苦难生活,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梦醒,一切都恢复成了最初的模样。
可手臂上的疼痛又告诉他,不是这样的,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爹爹不见,母亲惨死,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张大郎闻声,连忙从一旁浴室匆匆赶来,一脸焦急道:“可算醒了,把爹给吓坏了。”说着伸手要帮他把脉,却被他警惕地躲过了,惊恐道:“站住,不要碰我!”
说实在的,他对眼前这父亲的感情有些复杂。
有恐惧,也有怀疑。
孩子这反应,将张大郎吓了一跳,却也意料之中。
“恁是伊爹。”
张长月上前想要说他,却被张大郎给制止了,只听他声音哽咽道:“去吧,让俺跟他单独谈谈。”
张长月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还真没什么可以说的,便到柜子里头挑了几件衣物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父子。
在那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是张大郎率先开的口。
看着孩子恐惧的眼神,未语话先哽,只听他红着眼道:“孩子啊!爹对不住伊,让伊受了这么多苦。”
张文双眼红湿,道:“爹的病,好了么?”
这问题,问得有些突然,张大郎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只一味地点头,又疯狂地摇头。
他又问:“娘知道吗?阿公阿嬷,都知道了?”
听到妻子父母,张大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呜呜地哭了起来,朝他跪下磕头:“儿啊,是爹对不住伊,爹对不住伊啊!”
张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忙上前将他扶住,却因牵动双手的伤,疼得龇牙咧嘴,只好跟着跪下道:“爹,伊没的错。错的是儿子。百行以孝为先,是儿子没有本事,没让伊痊愈。俺知道俺娘不在了。只要俺活一天,断不会缺了伊的引子。”说着便四处寻刀要放血。
张大郎忙将他制止,把紫璟的事告诉他。
好说歹说,也算把他给说明白。
张大郎带着张文出房间时,紫璟刚好将梳洗完的小妙童带了出来。
看着眼前这个梳着齐整辫子,穿着自己穿旧了的绫绸深衣的女孩儿,张文愣了愣,良久,道:“伊是……小哑巴?”
小妙童闻言,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下,指了指张文,又指了指自己,表示他猜对了,药商家的呆子。
呆子这名字是苏禹给兄弟两起的,说他们两长得木木讷讷,像个呆子,不如她灵动有趣。小丫头听了,便将这称号给记住了。
“果是伊!”
张文不懂哑语,不知道她说什么,见她比划手势,当即认了出来,道:“伊是小哑巴,恁的成小姑娘了?”
小妙童眨了眨乌溜溜的眼睛,不懂为何今天所有人都说她是小姑娘。
从小到大,爷爷都说她是小伙子,长大以后是要当大汉子的。
可不管小伙子还是小姑娘,对她而言,能有好衣服穿,有东西吃,还有个能遮挡风雨的地方睡觉那便是上天对她最好的恩赐。
没有争辩能力,沉默便是最好的武器。
“你们倒是聊的开心,难道不饿么?”风狼摇着尾巴在两人之间走过。
众人:“…………”
紫璟走到石桌前,正要倒茶,忽地瞥见一旁烧得只剩木梗的九霄断魂香,大叫一声:“坏了,我竟把这事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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