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璟放出张大郎后便离开了张府。
在街面上漫无目的逛荡了好一阵子的她,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来到了昨日的小酒馆前。
酒瘾这东西,不勾起还好,一旦勾起,总逃不过日思夜想的命运。那种求而不得,心里痒痒的感觉是真的不好受。
说句实在的,她已经很久没碰过酒这东西了。
不是不喜欢喝,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她找不到想喝的那个味道,可昨天偏偏就阴差阳错地让她在这家酒馆里找到了。
她举目四望,天灰蒙蒙的,万籁俱寂,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正是月明星疏,萤倦露冷的清晨。人们基本上都在黄粱梦乡中流连着,酒家估计也还没起来。
她悄悄潜进小酒馆中,屋子里黑漆漆的,屋后呼噜声迭起,恍如雷鸣,很是刺耳。
她轻手轻脚在柜台前翻找,一坛酒一坛酒地打开闻嗅,企图能像昨天那样翻找出一两坛被遗漏的菊花酿来。只可惜,她将所有酒坛子都问遍了,什么都没找着,这让她很是失望。
忽然她感到气氛不对,背后火辣辣的,仿佛有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盯着她看。
也不知为啥,她的心竟不由自主虚了起来,搞得跟做贼心虚似的。
她被自己这反应给逗笑了,调整了下心情,站直转身,露出一个自以为平易近人的微笑,十分认真地对目光的主人解释,“我不是贼,我是来买东西的。要是找到想要的,我会付钱。”
目光的主人眼睛大得出奇,脸却很小,用尖嘴猴腮形容也不为过。她皮肤黝黑,枯瘦如柴,穿着的那件打满补丁且极不合体的宽大粗布衣,一看就知这是件来自于一个过于肥胖的男人穿过且丢弃的汗衫。
汗衫穿在小女孩身上,在过于纤细的腰间捆上一条麻绳就成了条过膝的布裙,遮住了该遮的地方,却遮不住枯直的腿。
女孩儿光溜溜的半截小腿露了出来,一双奇长的脚板就这样暴露着空气中,直接与冰凉的地板接触。这大清早的,也不知她觉不觉得冷。
她看见紫璟转身,怔愣了下,捧着木盆子的手紧了紧,漆黑的眼睛在水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粼粼波光。
耷拉在她肩膀上被洗得发白的抹布因重心不稳啪嗒一声,掉落水中,然后浸透。
正是混帐东西小酒奴。
小酒奴跟以往没什么不同,她起得很早。
酒贩子昨晚喝了自酿的酒,喝多了,还在房里呼呼大睡着。
难得清静的她,在厨房烧好火,把粥放在灶上熬着,便按着往日规矩,到井边打水擦拭桌椅。
紫璟进来的时候,她正好来到馆子门口。
因身段不高,模样也不鲜亮,被杂物一挡,就很难发现。
她是看着紫璟化形成一缕烟从门缝钻进,认得她是昨儿早上那个问酒贩子要早点的女人,静静地站在原地不做声,看着她在酒坛子前一个个翻找。直到紫璟发现她,跟她说话,才从半明半暗中走出,用沙哑的声音问:“你要找什么?”
紫璟从她的衣着打扮判断出她的身份,端正了下自己的态度,问:“你可还有菊花酿?”
酒奴摇头。
这答案让她不是很高兴,只见她柳眉微蹙,道:“你会酿?”
小酒奴眨了眨眼睛,“老爹说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酿得最差的酒。”
紫璟愣。
对于酒的好坏,她还真没做过详细研究。
她只知,世间美酒无数,能入她喉的除这一款菊花酿再无其他。
可她要是这样直接了当地说出来,怕是会被那些爱好喝酒并把喝酒当成风流雅事的神仙修士骂死,其中第一个不服的,当属大当家天颜。
天颜是个大酒鬼,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而喝的往往是酒中极品的昔日断肠红。
红烛烬,泪痕干,三千愁丝为伊斩。
断肠红,两心同,八百红妆忆情浓。
像断肠红这么烈的酒,对紫璟而言,跟毒药差不多,别说喝了,她就是闻上一下就能睡上三天三夜,醒来还得恶心干呕头昏脑胀整个身体像是被雷劈了百八十遍一般。
可你能说这酒不好吗?当然不能!
这可是世间大陆顶级酿酒师经过上百道工序,花费好几百年才能酿出来的稀罕玩意儿,多少仙家抢破脑袋也抢不到一壶。
其实这酒,跟人一样,没有所谓优劣好坏之分。就像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身份立场不同,喜好也就不一样罢了。
如果仅仅因为自己不喜欢,不习惯,就把对立面看成是绝对错误的存在,那是不对的。
可红尘俗事太复杂,她看了一万年,走了一万年,也未曾理顺过,天知道孰好孰坏,孰对孰错呢!
就这么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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