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已经是三月了,明沛堂中正式除了孝,换上带颜色的器具,从上到下也开始穿起了颜色衣服。
虽然说此刻西凉的风还带着料峭,但看惯了两年来的简素,这么一换,倒有一种已经是姹紫嫣红开遍的感觉。
不过沈藏锋换下孝服后,现在身上也只穿了一件未饰纹绣的石青锦袍,装束简素。
他微微皱着眉,看着手里的信,哂道,“闻伢子一方拿卫新咏作为人质,许宗文则把自己的父母儿女全部秘密送到了帝都,其他也各交了血亲为质……怪道霍照玉敢赌他们会信守约定!”
不远处列着三席,居首的沈敛实应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除了闻伢子这方外,其他人中未必没有不念骨肉之情的。霍照玉向来有稳重之名,如何会冒这样的险?何况即使这些人全部信守承诺,就如今京畿那弹丸之地,还是群敌环绕,霍照玉莫非还想成事吗?若为臣属,苏家待他也不错了。”
“光儿?”沈敛实说过他的意见后,本来应该是沈敛昆跟上官十一发表意见的因为蒙山玉矿出了点“事”,沈藏机昨日就动身前去,其妻随行,此刻不在这里但这两人暂时都没想到或没想好要说的话,沈藏锋便看向了自己的长子。
八岁的沈舒光比去年又拔高了很多,他装束比沈藏锋郑重得多。
穿着母亲卫长嬴亲手做的豆绿锦袍,衣襟跟袖口、袍角都绣着喻意美好的花纹,跟这身衣服配套的腰带上也是极尽巧工。胸前挂着一个赤金镂刻嵌明珠的璎珞圈,坠美玉,佩翡翠,全身上下贵气逼人。
考究的衣着跟打扮将他衬托出几许嫡长子的气势,只是这个年纪甜润的童声到底免不了给人以稚气感。
所以他时常用木着脸,目不斜视来给自己增加“威严”:“回父亲的话,孩儿以为,既然交人质给霍照玉的不是一方,而是有好几方,且他们的地盘彼此毗邻。那么若只有一两方不在乎自己的人质,霍照玉这边大可以利用这一点进行挑唆和牵制。”
这话等于驳斥了沈敛实之言,不过沈敛实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微笑着道:“光儿不错,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沈舒光木着小脸道:“侄儿谢伯父夸奖。”心里却暗暗腹诽:二伯您跟父亲串通起来故意曲解这些信函公文来试探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如今父亲说完信,只要您立刻说您的看法。我只要朝跟你讲的相反去想,十之八九错不了!
沈敛实不知道他是基于猜到自己会故意说错考他,因此轻松的判断出正误,对侄子的表现很是满意。
不过此刻正事要紧,跟弟弟习惯性的搭手考验一把侄子,就开始正式说正事:“这些人质中最主要的还是卫新咏,正如光儿所言,这几方虽然这次联手对苏家,实际上本身也是各怀鬼胎。不顾人质撕毁约定的事情,都很难说做不出来。而所有人质中只有闻伢子只送了卫新咏为质,而且一不是他父母二不是其血亲。但他却是霍照玉最信任的人质了,有他在
手里,即使其他人想弃质不顾,闻伢子也会拼死阻拦。恐怕也是因为他,这次导致苏家溃败的里应外合才能够成功。”
“闻伢子起于微末,纵然不说他是全靠卫新咏幕后指点才能有今日,但若离了卫新咏,他必定大受打击。”沈藏锋淡淡的道,“按说他是宁可把父母妻子全部交出去,也不会交出卫新咏做人质的。所以恐怕是卫新咏自己提出来做这个人质、并说服了他的。”
“三弟是说,卫新咏到帝都为质,又是他的一步棋?”沈敛实皱起眉,道。
老实说他前年还对卫新咏不以为然,但从去年开始就越发的烦这个卫家子弟了。主要是几次隔空交手,沈家固然没吃什么亏,但委实没占到便宜。重点是无论闻伢子还是卫新咏本身的势力,跟沈家都不好比。
这卫新咏在沈敛实眼中,已经从一个有野心有才干的阀阅子弟变成了多智近妖的存在。
加上沈藏锋略提过几句此人擅长留后手,最喜留暗手,让沈敛实现在听到卫新咏三个字,不管他做什么,哪怕是喝了杯茶下了盘棋,都会再三思索内中是不是又有什么秘密?
此刻他想着,上官十一倒是说话了:“卫新咏到帝都不论是有什么目的,霍照玉必然都会有所防范。既然诸位都认为霍照玉为人稳重,何况他如今这么做,即使靠人质止住四周之敌,京畿空虚,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并且他从前在苏家手下做事,也是颇得礼遇,所以我想,卫新咏是如何说服他对付苏家的,倒是值得商榷。”
“霍照玉背叛苏家对他来说没有明显的利益,反而要落入更加危险的景况。”沈敛实道,“所以我想,这会不会是私仇?”
沈藏锋颔首:“我亦这么想。”没好处的事情,除非有仇,不然霍照玉没必要把苏家往死里得罪要知道别说苏秀茗跟苏秀葳现在还没死,就算他们都死了,慢说苏家还有苏若潜跟苏鱼舞,就算苏家本宗全死光了,青州那边姓苏的人多了去了。
他们即使窃喜霍照玉给了他们一个执掌苏家的机会,可替苏秀茗他们报起仇来却绝对不会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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