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夫人是按本宗大排行来的,论起来是沈宣叔父的孙媳,是兴河钱氏之女。
她跟卫长嬴倒没什么仇怨,两人之间的矛盾归根到底还是这钱氏的公公觊觎阀主之位造成的。不过钱氏与苏鱼荫倒有份不大不小的私仇,那是卫长嬴他们还没再次回西凉时的事情了。
总而言之,听说这钱氏来了,卫长嬴就知道她必定来意不善,就吩咐:“请十嫂到偏厅奉茶,说我换件衣裳就过去。”
话是这么说,她却慢条斯理的喝完了手里的茶水,又叫怜菊上来捏了会肩,估计钱氏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才进内室换了身素服出去。
果然钱氏被晾了这么久,满心的怒火。
卫长嬴一进门,她劈头就冷声道:“弟妹真是好大的排场!我还以为,弟妹叫我在这儿等着是说笑,这会子早把我忘记到九霄云外了呢!”
她生气,卫长嬴却不生气,笑语晏晏的道:“十嫂这话说的,我怎么敢当?哪能忘记了十嫂啊!实不相瞒,方才后头偏有点事儿给耽搁了,不然我早就过来了不是?”
钱氏当然不相信她这番话,而且卫长嬴这么说恰好给了她今日前来的发挥余地,当下就往后一靠,阴阳怪气的道:“原来弟妹是因为事情太多才耽搁的?这可不太好,今儿晾这里的是嫂子我,都是自家人,我就是在你手里受了委屈,说两句也就算了,不当真的。可万一是旁的紧要事情,你处置不过来,那不是误大事了吗?”
不等卫长嬴回答,她就紧接着道,“闻说苏鱼荫前两日得罪了弟妹,弟妹不要她帮手了。所以如今缺了个人,弟妹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耽搁的吧?不过弟妹你也太可笑了,咱们家妯娌,又不是只有一个苏鱼荫,她不能帮忙,你何必要巴巴的找个外人来?难为我们这些嫂子弟妹,都不如一个庶族之女能入你的眼?这要是传了出去,轻则说弟妹你瞧不起自家妯娌、反去抬举个外人重则还道我们沈家之妇一个个不争气,管点儿后院琐事,还得请个出身草莽的庶民女子来搭手呢!弟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卫长嬴心想我就知道你是冲着季春眠来的。
她既然请了季春眠,当然也做好了应对。此刻淡笑着请钱氏喝口茶润润嗓子,自己也呷了一口,不紧不慢的道:“我道十嫂今儿个过来是为了什么缘故,原来只是跟我说季姐姐的事情吗?”
钱氏哼道:“咱们先说这个吧。”言下之意就是她也不见得没有旁的事情讲了。
“我要说十嫂一准是听了谣言!”卫长嬴点了点头,道。
钱氏皱眉道:“怎么你没有请那季氏过来给你帮手管家?”
“我说的是五弟妹得罪我、所以我不要她帮手的这件事。”卫长嬴不悦的道,“五弟妹没过门之前就得喊我一声表嫂了,过门以来,我们向来相处和睦,几时红过脸?什么时候她得罪了我,而我就不要她帮手了?这事儿我听都没听说过,真是滑稽!”
“那苏氏跟你一搭一唱狼狈为奸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前两日你们两个关起门来说话,结果苏氏回到自己院子里后据说大哭了一场,跟着就派人去给你说她病了,身体不好,不能再管事。如今她管的那些,一部分分给了沈舒景练手,一部分给了季春眠打理……”钱氏心里暗想,“不是她得罪了你,被你夺了权能是什么?如今还要这样装模作样!”
不过钱氏正要就此事反唇相讥,却想起来自己今儿个过来,主要是为了季春眠,卫长嬴是不是装腔作势打击妯娌可不是重点。
所以她轻描淡写的道:“哦?是这样吗?那应该是底下人胡说八道。倒是冤枉了弟妹了。”
话锋又一转,“所以说这些人也该管管了!这会子就敢编排弟妹你的不是,过些日子那还不是什么话都敢讲、什么谣都敢造了?”
“所以我请了季姐姐来帮手。”卫长嬴放下茶碗,淡淡的道,“五弟妹这两日不大舒服,我就让她歇着了。六弟妹身体一直比较弱,这一点十嫂你也清楚。景儿是个好孩子,可惜年轻,又是咱们家的小姐,不比我们这些妯娌已为人妇,方便处事。偏我跟前得力的黄姑姑如今又不在,我思来想去,还是得请个人来帮我一帮。”
“是这个理儿,但咱们家的人……”
“嫂子们都是想疼我的,这个我懂。但我也得体恤嫂子们不是?”卫长嬴勾起嘴角,眼中却冷冰冰的毫无笑意,道,“就拿十嫂您来讲,您膝下子女成双,上头还有堂伯跟堂伯母需要孝敬,得空还得管家,您说我怎么好意思再请您住过来帮手?”
钱氏皱眉道:“我没有说我!但咱们家家生子这许多……”
她的话再次被打断:“原来嫂子是怪我没有提拔家生子,而是请了季姐姐帮忙?我知道了,一定是哪个人到嫂子跟前编排了什么话对不对?这可真是好笑,这些人还记得自己是奴仆么?原来我这个阀主夫人用什么人办什么事,也轮得到他们来插嘴?主家反倒要看下人眼色,哪家人家有这样的规矩!”
钱氏觉得卫长嬴是在胡搅蛮缠了,正色道:“弟妹你这话说的就不讲理了!一来并没有人到我跟前编排你的不是,二来你这次做的事情,是个人都要说你不对。这祖堂所在,哪是随便什么人能够住进来的?从前几次也还罢了,那季伊人到底是你收下的义女,如今这季春眠,谁都知道是出身草莽……她是曹家堡出来的,这事儿谁不知道?曹家堡,那又是什么地方?咱们家何等门第,你放着里里外外的人不找,偏偏找了她,你说这像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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