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自己此时奇怪的感受来自于哪里。
她喜欢虞以安吗?
他是个皇子,是个颇有野心的皇子啊。他手下有军队,有最大的情报组织霜仙阁,安喜毫不怀疑虞以安一定看过每个人的情报信息,他麾下有众多能力出众的门客,连自己的丞相老爹都效忠于这个颇有潜力的女婿。
他的野心,昭然若揭。
虞以安的确是爱极了安喜。就算大虞朝民风开放,也十分尊重女性,但到底是比不上现代,大多数男子都有大男子主义,更何况他是一位皇子。
所以当大男子主义的虞以安知晓自己的未过门的妻子与新科榜眼纠缠不清的时候,只是警告她不许再来往。他发现未过门的妻子私下里继续寻找郑显的时候,选择的是亲自到她的卧房里听她的解释,还答应一起会见郑显。当他发现未过门的妻子和一个粉面小生独居一室还拥抱哭泣时,他选择等待她主动前来辩解。
他爱的深切又卑微。
而且虞以安严于律己,这些时日以来,安喜从未看到当朝七皇子身边有任何的女性跟随,连护卫随从都没有一个是女孩子,还从不出入烟花风月的场所,他实在是给足了自己的心上人安全感。
他的确是个佳婿,他深情、专一、有担当。
可自己不是他的良人。
他的良人已经死了。死在几个月前,死在他们一起庆祝生日的第二天。
安喜不是木头疙瘩,她也有感情,也许先前种种有做戏的成分,但她绝对是对虞以安动了真心了。否则她不会主动献吻。
她如果没有动情,怎么会不忍看他哭呢。
安喜觉得自己太过自私和贪婪,她明明知道自己不是虞以安钟情的那个女孩,可还是故作虚伪和轻松的霸占着属于别人的感情。
就连现在,虞以安发了火,安喜首先想到的不是该如何慰藉怒火中烧的恋人,而是在想,他如果真的对她发火就好了。自己是安喜的时候,可以享受虞以安的宠爱、霸道甚至是怒火。
此时的虞以安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住的在安喜的眼前说着些什么。安喜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她只看得到虞以安的嘴在无声的动作。
没错了,就像现在这样。虞以安不是在对她说话,而是在对自己脑子里的安喜说话。
当她是安晓霜的时候,她知道虞以安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分给她。
届时她对他来说就会像是擦肩而过的路人甲一样。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安喜才会在面对虞以安的时候格外封闭自己,如果她假装自己是真正的安喜,那么她还可以故作轻松的享受虞以安的一切直到她离开那日。如果她以自己的本性接触虞以安,不出几个时辰自己就会被这个了解安喜到彻底程度的男人识破。
安喜现在几乎都忘了自己走进门来是寻求安慰的,她突然觉得要是自己刚刚不走进来,现在面对的就只有安瑞的情况,何须面对着这样的虞以安...和这样的自己呢。
她不愿意一辈子扮演别人。
安喜觉得自己虚伪的恶心。
再度睁眼的时候,安喜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随着她说话造成的微小幅度淌了出来。
她根本分辨不清自己是在演戏还是表达真情。也分不清自己是在拉近虞以安还是在推远他。
「你能不能别说我了!」安喜骤然出言打断了虞以安的控诉。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委屈和不安。
她突然觉得自己前世是不是不应该接受老爸的影视公司,而是应该自己出道去当演员。
「你句句话都在控告我,那你自己呢,尊贵的七皇子?」虞以安闻言一怔,他有什么错吗?
「我都跟你解释过了,我找郑显真的有事情还没有解决完,你也答应了陪同我一起不是吗,现在为何还要提这件事情?我又有哪里做的不对了?」眼见着虞以安想要反驳,安喜赶紧继续说道,「明佩礼的事情你既然可以知道,那就说明我身边有你的亲信,既然你都这么费尽心力了,为何不能再多麻烦一点亲自去问问我呢?你宁愿轻信他人的传信也不愿意听我说两句是吗?」
「还是说,你早已认定我的嘴里没一句实话了?我对你说的句句话都是在造假是吗?」
「你为何要这样不信任我?你还说我是水性扬花的女子?你觉得我刚亲吻了你就周旋于他人的床榻?」
「虞以安!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凭什么这样想我?你口口声声说我不顾多年情分,你堂堂七皇子就顾得情分了?」
「你顾忌情分,所以你轻信他人。你顾忌情分,所以你事事怀疑我。你最顾忌情分,所以你,张口闭口骂我是个浪荡不堪的婊子。」
「这就是你七皇子口口声声对我的爱吗?」
安喜越说越激动,泪水不断地自眼中淌下,流过白皙的脸颊,流过被冲淡了口脂的嘴唇。
虞以安僵着身子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的人。眼里饱含着说不清的情绪,一双眼睛深邃的像是望不到底的隧道。
「你不是想知道吗?」安喜的声音骤然变得柔和温润,但看在虞以安眼里这就像是最终的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安喜慢慢踱步到了虞以安的面前,轻柔的拉起了眼前人有些僵硬的手——她又看到了那枚守宫砂,联想起自己左臂上那枚位置大小都一样的守宫砂,心下已了然——状似深情地望进了虞以安深邃的眸子。
「我说给你听。」安喜不带任何感情的开口,虞以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急忙说道:「不,不...小双,你不要说了,我知道...」
虞以安急促的声音湮灭在安喜的轻轻搭在她唇上的食指中。
「那个明佩礼是我多年前的故交,我与他多年未见,一时控制不了情绪才落泪又抱在了一起,但只是礼节性的拥抱,不是你我之间那种缠绵的拥抱,」安喜顿了顿,复又说道:「我今日的装扮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你,他对制作脂粉十分擅长,我找他讨来了一些新鲜的,想着你没看过,于是画给你看。这件事情我本就没打算瞒着你,今日在书院我看到你脸色不善,原是想着下了学说给你,不然我也不会坐在你身边。」
「可计划追不上变化,我下了学匆匆离开,是因为府上差人来告知我安瑞摔断了腿。」
安喜满意的看着虞以安骤然放大的瞳孔,在心里对自己嘲讽的笑了笑。
「你没听错,不是去见了老情人郑显,也不是去见了新情人明佩礼,更不是去见了追求者秦公子,而是因为我的哥哥受伤了。」
「怎么?七皇子好像很失望?还是说你希望我去会见了...外男?」安喜嘴角勾起的嘲讽笑容像是刀子一样扎在了虞以安的心脏上...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
「既然七皇子觉得你的姑娘是个人尽可夫的,那就请您明天赶早儿去丞相府退婚吧。以后也莫要再唤我小双,叫安喜便可,哦不对......安喜竟然忘了七皇子的吩咐,还请七皇子放心,安喜以后不会再出现在您眼前。」
安喜说罢,便要狠狠的甩开虞以安的手转身离开。没承想虞以安的力道如此之大,安喜并没有如愿挣脱,反而被虞以安利用惯性拉了回来,紧紧的箍在怀里。
「放开!你放开我!」安喜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可两个人从重量级到武力级全都不对等,这样大的差距使安喜的行动变成了泡沫。
虞以安黑色的衣袖上绣了些暗红色的花纹,在月光照耀下十分好看。他的袖子就这样搁在自己的面前,安喜有些贪婪的嗅着独属于虞以安的味道,她觉得这样的机会闻一次少一次。
感受到怀里的小姑娘渐渐的减轻了挣扎的力度,虞以安终于放下心来,他是个对感情十分愚钝的家伙,从知道情为何物开始就满心满眼都被安喜占据着,他只知道安喜是他的生命,只知道爱她占有她。虞以安力度很轻却又带着一丝强硬的把安喜扳过来面对着自己,看着自家小姑娘红红的眼睛和明显在躲闪的眼神,虞以安忽然有一种想要一拳打死刚刚口不择言的自己的感觉。
他怎么能够对自己深爱的姑娘说出来那样过分的话语呢...自己的稳重为什么在面对安喜的时候就全然消失不见了?
安喜字字珠玑,就像一台警钟一样猛然敲醒了虞以安这个梦中人。不知何时开始,虞以安觉得自己不再信任安喜,不再与安喜交心。
虞以安此时忽然反映过来安喜与自己的感情中间到底缺少了哪一环,安喜的确曾经在月下与自己共饮,曾经在自己身旁嬉笑,曾经在自己眼前为非作歹...可她从未在自己面前展现过脆弱无助的一面,她从来都是开朗爱笑的,就像是天生没有叫做悲伤的情绪。
虽然过程有些难熬,但此时此刻虞以安终于觉得自己看到了真正完整的安喜。
经过了几乎一个时辰的劝说,虞以安才从安喜的脸上重新看到了除悲伤以外的情绪。
他不知道的是,这所有的情绪都是他的小姑娘在自导自演,目的仅仅是为了迷惑他,享受他最后的柔情,然后在最后离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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