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然是他老人家不忍心见《乞银帖》埋没,才如此这般了。”
“可是,若是高台上诸位大人……”
有人欲言又止,给众儒生头顶浇了一盆凉水。
是啊,就算是书圣泣血又如何,只要祭酒和学政大人不肯承认,使人擦掉圣像血泪,谁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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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儒生心生怯意,孟寿却不会如此。
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在众儒生议论之时,他就想好了后边的说辞。
“诸君,我等自幼习字,哪个不曾在圣像前起誓,要全身心奉献书道,光大书圣大人以字炼人的理念?
如今奸贼当道,颠倒黑白,连《乞银帖》这等绝世名帖也要埋没,逼得书圣于人前显圣,以泣血之像示人。
如果我等还如往日般唯唯诺诺,不敢起来反抗奸贼,如何还有面目自认君子,如何还有面目自称书圣门人?”
最先想要离场的那名儒生回过身,与孟寿并肩站在一起,直面张放心腹的水火杖,慷慨激昂地道:“诸君,我等同去,抬圣像去太守府祈愿,我不信他张放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我等全部杀死!”
“同去,同去!”
“一定要参倒张放狗贼!”
众儒生被扇动,群情汹涌。
手持水火杖的张放心腹再不敢如之前那般嚣张,连水火杖被孟寿推开都不敢稍有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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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
高台上张放一阵狂笑,多年潜修的浩然正气自头顶百会穴腾空而起。
下一刻,那团浅蓝色的真气掀翻覆在张放头上的华盖,在其头顶化作一枝如椽巨笔,笔杆凝炼如同实质,笔锋凌厉慑人心魄。
“小小萤火,也想与皓月争辉?!”
张放冷然大喝,笔锋处一团斗大的真气激射而出,刹那间便从数丈高台处砸向众儒生身前空地。
轰!
一声巨响,坚硬青石铺就的试金台地板被真气炸飞,烟尘四起,无数碎石滚落试金台,落在地面上发出让人胆寒的声响。
张放心腹受这一击的鼓舞,胆气重新上涌,边挥动着水火杖,边厉声呵斥众生,“尔等身为儒生,竟敢大闹考场、威胁上官,此是杀人大罪。
幸而张大人宽宏大量,念及尔等乃是受人扇动,给予尔等悔过自新的机会。
速速散去,张大人既往不咎,如若不然,那青石便是尔等下场!”
张放一击声势惊人,他的心腹又聪明地采取分化手段,众儒生刚刚被激起的愤慨之气眼看就要一一散去。
与孟寿并肩而立的儒生心中骇极,却仍然硬着头皮反驳道:“大闹考场如何,威胁上官又如何,和你们这些狗贼把持科场、颠倒黑白的灭族大罪相比不过尔尔。”
他再次挥动右手,扇动众儒生道:“诸君,我等这就去请圣像!有圣像傍身,哪怕我等身有过错,太守大人也会先处理完这群狗贼再问罪我等。
到得那时……”
张放心腹厉声打断,“尔等不过凡人,提及修行者名讳便是极大冒犯,张大人若要铁心处置尔等,哪怕是启阳太守也不能过问。
还不速速退去,非要惹下株连九族的死罪么?”
儒门修行者不受世俗律法管束,即便犯下杀人大罪,也会先发还儒门自行审理,证据确凿之后才会由儒门惩治。
数千年来儒门因为杀死凡人而惩治的修行者屈指可数,处死的更是一个都没有,凡人处境可想而知。
众儒生虽然也是读书练字多年,但在被传授浩然正气诀之前仍然还是凡人。
如果此时张放强行出手,哪怕试金台四十六名儒生外加点评官、考官、使者等一百二十七人无一人可以幸免,包括启阳学政傅献庭傅大人。
并且,连启阳太守都不能追责张放。
这,便是儒门修行者肆意横行的根本原因。
忆及此事,所有儒生面如死灰,浑身瑟瑟发抖,再不敢说出只字片言。
其余人等,包括傅献庭在内的众人也是面面相觑,无人敢直面狂笑中的张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