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高薪一半,想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索性抱住肩膀转过身去,再不看九皇子。
喜欢是真的,可你做了燕渡山和沈家之间的桥梁。沈家满门被灭,有你九皇子出的一份力。
她所希冀的与憎恶的从泾渭分明到混作一团,这叫沈明月怎能不恨。
朝向九皇子作了一揖,沈明月如一枝高岭莲花,在氛围上就和燕远连隔出一道山海:“既然如此,我是要恭喜九皇子大业得成。”
“月儿”燕远连的手碰到少女腕上的银色链子,“我知道很多事不值得原谅。沈家遭难的确是因我之故,我……罢了,你若不生气对我才是一种折磨。”
沈明月垂眸不语,她知道师兄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
上可九揽月,下能深海取珠。
所有的好她都记得。但是若是月牙不能记住沈家满门的血泪,那又如何称得上有心。
恨就是恨,恨的力量远比爱来得更急迫,如山洪爆发。
或许,自己本就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他,没有喜欢到可以放弃一切,没有用盲目愚蠢代替理智。
牢房中的狱卒看在沈明月身份不低,早就派人清理干净已经腐烂的茎叶。此时姑娘踩着干燥的地面,脚尖立起,轻轻点着地面。
端立着一个活泼开朗少年饶形象。
可若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少女的双眸中晦暗不明,纠结痛苦不停翻滚。
九皇子还想些什么,但这种时刻多无益,只好把帝姬拽到一旁,耳语道:“我就在外面等你,若是有什么意外,你及时出声呼救。如果月儿有事相求,你不好出面,也可全全交由我处理。”
“放心吧,无因哥哥。”帝姬拍着胸膛再三保证,如今九皇子的身份已经被扒了个的干净,在她面前一块儿遮羞布都没有了。
燕远宜非但不觉有遗憾,反而自鸣得意,她向来认为自己不是不聪明,而是太过内敛,颇有些大智若愚的意味。
如今一看,确实如此。更是信心百倍,话语调上扬:“你就放心吧,好好在外面等着。我还能委屈了沈贼不成。如果日后给我做皇嫂到还是不错,我定然给你美言几句。”
“你不帮倒忙,我就心满意足了。”燕远连把扇子合拢在帝姬的脑袋上轻轻一敲,眼神不住地飘向沈明月,欲言又止。
随着九皇子的离开,牢内的光线似乎被一并带走。
寂静无声。
帝姬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她坐回食盒边,夹出一个大鸡腿,在沈明月的眼前来回摇晃:“油香的大鸡腿,上面特意开了花刀,保证入味。不尝尝。”
“抱歉,我有些没有胃口。”
“我知道你最近和无因哥哥有了些矛盾。他又不是有意瞒着你皇子的身份,就连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直到父皇举办宴席,我才瞧出端倪。”
两人面前的碗,已经被燕远宜堆成一个冒尖的山。翠绿的青笋,色泽鲜亮的红烧肉,晶莹剔透的糕点都放在一起,味道也混在一起。
帝姬从不在乎这些事,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是喋喋不休:“不过男人欺瞒身份,就是不该。要是我肯定要叫他尝尝藤条的滋味。不过民间不也是有一句老话,叫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总归都是要和好的,你若求求九哥,他肯定舍不得你在这里受罪。”
“那如果他非凡没骗你,反倒因为受不了内心的煎熬而直言相对呢?”沈明月拦住对方的动作,再晚一步“万丈高楼”就要毁于一旦,她在牢中日子过的滋润不假,可也没好到随时能换衣服的地步。
就她身上这件红衣服,是今年瑞莲坊早春款式,如果在旧衣店淘选也要二三两银钱。
月牙如今荷包空空,可没有这些闲钱再去买一套。何况衣服是唐清月所赠送,佳人已逝,留个念想也好。
因为舍不得那些菜油落在衣服上,沈明月稳住燕远宜后,不动声色的后撤两步,和食物保持一定的距离。
燕远宜雪白的贝齿咬着筷子,单手托腮,没有看见月牙的动作,反而百思不得其解道:“既然如此,就更没有什么好别扭的地方了。难不成是因为沈贼你觉得自己出身低微,配不上无因哥哥。这倒是没有什么,反正母凭子贵,子凭母荣是后宫规矩,他生母早逝,也不见得地位多尊贵。”
“实在不行,等给你洗脱罪名,我让母妃去父皇面前替你美言几句。收个干女儿,封了郡主做做。”燕帝姬豪迈地拍了一下墙壁,牢房顶部有灰尘不堪其扰,洋洋洒洒,落在饭菜上。
这一餐饭在无法下咽。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不吃就不吃了,谁来牢是为了吃饭啊。
并肩躺在干燥的草席上,燕远宜偏过头盯着少女圆润的耳垂,忍不住上手捏了两下,听到轻微的吃痛声,才收手问道:“既然又不存在欺瞒,又不存在身份的不平等,那你是为什么要和无因哥哥生气,你们间的气氛很微妙。”
“你为什么还叫他无因哥哥。”沈明月反问道。
“因为习惯了。落星山就一直这样叫,后来才知道他对我生活上关爱,课业严厉不是因为男女之情,而是兄妹情谊。”
“那你是希望他是左山主还是燕远连。”
燕远宜想了想:“哪个身份都可以,但我更私心是左山主。”
“我也希望是左山主。”月牙翻了身,没有理会帝姬像一只麻雀在身后喋喋不休,追问个不停。
如果左无因不是九皇子,甚至不是含情刀,叶二少。只是那个会在她身后的少年该多好。
没有身份的落差,没有欺骗,更没有因为争夺皇位而不得已的种种行为。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两无猜,真烂漫。
沈明月解开手链,紧紧攥在手中,花叶边缘的锯齿线条割破掌心,一点朱红沁了出来,沾染上白色花瓣。
抬头看着漆黑的花板,沈明月无数次挣扎后,方确定自己其实并不恨九皇子,甚至对燕渡山的恨也日渐衰微直至可忽略不计。
沈家所有的惨状似乎变成一张距离她十分遥远的画,画上只有模糊的黑红二色,一只手栩栩如生,几欲破开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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