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急急的走了去,把个包袱解开,早有霞光迸迸,尚有两层油纸裹定,去了纸,取出袈裟!抖开时,红光满室,彩气盈庭。众僧见了,无一个不心欢口赞。真个好袈裟!千般巧妙明珠坠,万样稀奇佛宝攒。上下龙须铺彩绮,兜罗四面锦沿边。体挂魍魉从此灭,身披魑魅入黄泉。
“好袈裟。好袈裟!!”
那老和尚见了这般宝贝,果然动了奸心,走上前对唐三跪下,眼中垂泪道:“我弟子真是没缘!”唐三搀起道:“老院师有何话说?”他道:“老爷这件宝贝,方才展开,天色晚了,奈何眼目昏花,不能看得明白,岂不是无缘!”
唐三笑道:“掌上灯来,让你再看。”那老僧道:“爷爷的宝贝,已是光亮,再点了灯,一发晃眼,莫想看得仔细。”悟空道:“你要怎的看才好?”
老僧道:“老爷若是宽恩放心,教弟子拿到后房,细细的看一夜,明早送还老爷西去,不知尊意何如?”
唐三听说,内心冷笑,道:“好说好说!只是明早照旧还我,不得损污些须。”
老僧喜喜欢欢,着幸童将袈裟拿进去,却吩咐众僧,将前面禅堂扫净,取两张藤床,安设铺盖,请二位老爷安歇;一壁厢又教安排明早斋送行,遂而各散。师徒们关了禅堂。
却说金池和尚把袈裟到手,拿在后房灯下,对袈裟号啕痛哭,慌得那本寺僧,不敢先睡。
小幸童却去报与众僧道:“公公哭到二更时候,还不歇声。”有两个徒孙,是他心爱之人,上前问道:“师公,你哭怎的?”
老僧道:“我哭无缘,看不得唐僧宝贝!”小和尚道:“公公年纪高大,发过了他的袈裟,放在你面前,你只消解开看便罢了,何须痛哭?”老僧道:“看的不长久。我今年二百七十岁,空挣了几百件袈裟,怎么得有他这一件?怎么得做个唐僧?”
小和尚道:“师公差了。唐僧乃是离乡背井的一个行脚僧。你这等年高,享用也彀了,倒要象他做行脚僧,何也?”老僧道:“我虽是坐家自在,乐乎晚景,却不得他这袈裟穿穿。若教我穿得一日儿,死也闭眼,不枉来阳世间为僧一场!”众僧道:“这有啥的!你要穿他的,有何难处?我们明日留他住一日,你就穿他一日,留他住十日,你就穿他十日便罢了。何苦这般痛哭?”老僧道:“纵然留他住了半载,也只穿得半载,到底也不得气长。他要去时只得与他去,怎生留得长远?”
正说话处,有一个小和尚名唤广智,出头道:“公公,要得长远也容易。”
老僧闻言,就欢喜起来道:“我儿,你有甚么高见?”广智道:“那个唐僧两个是走路的人,辛苦之甚,如今已睡着了。我们想几个有力量的,拿了槍刀,打开禅堂,将他杀了,把尸首埋在后园,只我一家知道,却又谋了他的白马、行囊,却把袈裟留下,以为传家之宝,岂不长久也?”
老和尚见说,满心欢喜,却才揩了眼泪道:“好!好!好!此计绝妙!”即便收拾槍刀。这一帮和尚也没意见,居然为了锦斓袈裟要破杀戒。宝物动杀心。
这时。内中又有一个小和尚,名唤广谋,就是那广智的师弟,上前来道:“此计不妙。若要杀他,须要看看动静。那个白脸的似易,那个毛脸的似难。万一杀他不得,却不反招己祸?我有一个不动刀槍之法,不知如何?”
老僧道:“我儿,你有何法?”广谋道:“依小孙之见,如今唤聚东山大小房头,每人要干柴一束,舍了那三间禅堂,放起火来,教他欲走无门,连马一火焚之。就是山前山后人家看见,只说是他自不小心,走了火,将我禅堂都烧了。那两个和尚,却不都烧死?又好掩人耳目。袈裟岂不是我们传家之宝?”
那些和尚闻言,无不欢喜,都道:“强!强!强!此计更妙!更妙!”
遂教各房头搬柴来。他这寺里,有七八十个房头,大小有二百余众。当夜一拥搬柴,把个禅堂前前后后四面围绕不通,安排放火。
却说唐三师徒,安歇已定。唐三却是个心思活络,他知道这帮和尚是要放火了。悟空也是灵光通识。虽然睡下,只是存神炼气,朦胧着醒眼。忽听得外面不住的人走,揸揸的柴响风生,他道:“此时夜静,如何有人行得脚步之声?”
唐三道:“瞧瞧,出去瞧瞧也!”
悟空就一骨鲁跳起,弄个精神,摇身一变,变做一个蜜蜂儿,口甜尾毒,腰细身轻。穿花度柳飞如箭,粘絮寻香似落星。小小微躯能负重,嚣嚣薄翅会乘风。却自椽棱下,钻出看分明。只见那众僧们,搬柴运草,已围住禅堂放火哩。
悟空先是一愣,随后大怒道:“这帮秃驴,他要害我们性命,定是谋我的袈裟,故起这等毒心。我待要拿棍打他啊!”正说着,按着云头,径到禅堂房脊上,罩住了唐僧与白马、行李,他却去那后面老和尚住的方丈房上头坐,着意保护那袈裟。看那些人放起火来,他转捻诀念咒,望巽地上吸一口气吹将去,一阵风起,把那火转刮得烘烘乱着。
好火!好火!黑烟漠漠,红焰腾腾。长空不见一天星;红焰腾腾,大地有光千里赤。须臾间,风狂火盛,把一座观音院,处处通红。
众和尚,搬箱抬笼,抢桌端锅,满院里叫苦连天。
同时。不期火起之时,惊动了一山兽怪。这观音院正南二十里远近,有座黑风山,山中有一个黑风洞,洞中有一个妖精,正在睡醒翻身,只见那窗门透亮,只道是天明。起来看时,却是正北下的火光晃亮,妖精大惊道:“呀!这必是观音院里失了火!这些和尚好不小心!救一救他也。”
这一妖精好心,纵起云头,即至烟火之下,果然冲天之火,前面殿宇皆空,两廊烟火方灼。他大拽步,撞将进去,正呼唤叫取水来,只见后房无火,房脊上有一人放风。他却情知如此,急入里面看时,见那方丈中间有些霞光彩气,台案上有一个青毡包袱。他解开一看,见是一领锦-袈裟,乃佛门之异宝。
“啊!这是什么宝物,好生刺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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