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若是他选择不顾婴儿性命,以御鬼之术驱使阴煞,再用养尸之术培养一具尸鬼,只消几日功夫便可功成,到那时不止伤势痊愈,想要杀他赵阿七,更是易如反掌!
归根结底,是他只想像以前一样躲躲藏藏,指望着师兄退却罢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便老死不相往来。
贾以秉忍不住道:“为什么要引开他呢,不能带他一起先去救人么?”
“带他一起?呵呵。”
张天林笑声沙哑难闻,眼中满是嘲弄,“我那师兄嫉恶如仇,修道成痴。遇见此等阴煞,怎会犹豫?”
贾以秉欲言又止,他所见的七阿道人心态平和,并不像张天林形容地那么极端。
只是自己所见,是天命之年的七阿道长,不是当年的赵天师,若论起对他的了解,又有谁比得过形影不离的师兄弟呢?
贾以秉这么想着,只好继续保持沉默,他既没有参与的理由,也没有参与的资格。
只是,若张天林所言非虚,那他肯为了一个婴儿的性命奔波冒险,又怎么会是堕入邪道之徒呢?
毕竟是陈年旧事了,想必也有一滩理不清的乱账,贾以秉心中也不知道该信谁,心理上来说,他更愿意相信七阿道人,但自己已经明确表示不会参与他们之间的恩怨了,张天林也没理由编故事骗自己才对。
双方加起来都快二百多岁了,修仙已经到了尽头,飞升无望,估计也没几年性命了,兵解前清算完尘世仇怨,想必也是双方共同的夙愿。
确定张天林不会再次向风月出手,贾以秉心中的担忧也就解了大半,打定主意此间事了,就带着陈晓婷先回去,避免受到波及。
至于风月,想必七阿道人会护其周全,张天林也曾救过他大半性命,必然能保则保。
张天林端起茶杯,如酒一般一饮而尽。
偏偏有人看不下去,域外天魔见张天林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反而不愿意了,转头向贾以秉问道:“我却不方便称你为道友,便叫你名字吧,贾以秉,你可知为何师兄弟反目?”
贾以秉不知域外天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看了一眼张天林,正好张天林也抬头看了过来。贾以秉心下略有些为难,但还是道:“听七阿道长说,张前辈修了禁术,不肯回山,又偷了茅山的秘籍,还打伤了人。”
张天林点头又摇头,“禁术自然是修过的,能用的法术束之高阁,不使后人修习,简直愚蠢至极,鬼术者,心术不正为鬼,光明正大则神!我以鬼术度众生,有何不可?至于茅山,几百年前就破落了,我若是想要什么,大可登门索求,谁敢不给?何须行偷盗之举?”
贾以秉第一次听人听人把强抢说得如此堂堂正正,但抛开这个不谈,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
只是提到鬼术,贾以秉又想到了刚被超度的王新。
张天林承认了修习禁术,却否认了茅山之事,贾以秉正思考间,域外天魔话锋一转,忽然道,“师弟修禁术,为入世救难,师兄修仙道,为出世修行。贾以秉,若是你,怎么选?”
这有什么要选的?贾以秉不知道问题怎么就丢到了自己头上。
至于选择,好像很好选啊,天道条例本就要求避世,况且修仙不就是为了飞升么?
域外天魔又轻轻敲了敲桌子,提醒道:“你是大学生,想必修过历史。好好想想,他入世之时,这人间,或者说,这神州大地,是何年换代,何种境地?”
何年?按年龄推算,大概是……七八十年前?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贾以秉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惊愕到无法言语,只猛地抬头,以极为复杂的目光,看向了张天林。
张天林浑浊的双眼带着岁月的刻痕,面容平静,只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骂道:“都那个时候了,还修他妈的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