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九月啊虞九月,你可真行,用自己的清白换别人的清白这种事也做,菩萨都没你心善。”她喃喃自语,半睁的眼眸里尽是朦胧水雾,将她原本清丽的面容变得妩媚娇艳。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看到她时,先是一愣,随即怒道,“晚宁呢!你把晚宁弄到哪里去了?!”
“她走了。”九月咬破嘴唇,借着那丝痛意恢复了一点理智。
说完这句话,她抬起头来,蓦地勾唇一笑,雪白肌肤上绯色尽染,如雪地红梅,当得绝色二字。然而出口的话却是狠厉,“许成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用晚宁毁了沐王和王妃?你做梦!”
九月染血的右手里,握着沐王妃送给她的紫玉雀簪,此刻,正隔着布料往自己腿上扎,试图以此唤回神志。
她到底是不想就这样失去清白的,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她不能背上未婚私通的骂名。
许成贤怒极反笑,上前几步捏住她的肩膀,阴恻恻地笑,“晚宁不在,你也不错,”他低头看了一眼,不怀好意地评头品足,“小是小了些,不知道上起来是什么滋味?”
九月咬牙,带着讽刺意味地娇笑道,“那你就试试看。”话落,她眸光一凝,飞快地抬起右手,将簪子捅进了许成贤腰间。
“呃啊!”男人痛呼一声,松开了对她的禁锢,往后跌在地上。
九月站起来,上前几步蹲在他身边,嘴唇染血,神色冷冽,仿佛刚刚生吞活剥了什么猎物的野狼。下一秒,这个狼一样的姑娘拿着簪子接连捅了四五下,直到彻底失去力气瘫坐在地。
当头的威胁已除,她精神一松,瞬间就在凶猛的药性里溃不成军。
然而门口却忽然响起了一个似熟非熟的声音,“郡主,你这么厉害,敬王妃知道吗?”
九月条件反射性地抬头,冷如冰凌的目光在接触到对方面容的瞬间悉数融化。
“萧阑……”
说完这两个字后,她才慢半拍地缩了缩脑袋,似是极不愿意让眼前的少年瞧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但那少年却不允许她逃避,几步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捏着她的脸,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她怎么知道他是谁……这是个好问题。
九月微微歪头,努力从残垣断壁里拼凑起一丝清明,然后用这一丝清明认真想了想。于是她终于记起,其实前世的上巳曲水宴里,她第一眼看见的人不是虞洛书,而是萧阑。
少年锦衣加身风华绰绰,立在一众年岁相仿的世家公子里,便将其他人干净利落地比了下去,令人不注意到他都难。
那她前世为什么没有喜欢上他呢?
对了,是玉露和金风。是她们一个劲地告诉她,太子如何才华横溢,如何丰神如玉。而她一瞥惊鸿的梁国侯府世子殿下,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纨绔。
她们说他骑马过街巷,出入留仙阁,张狂不羁,连要他入朝为官的圣旨都敢烧。
她们说他不是女子的良人,让她远远避开。
那个时候的九月什么都不知道,身边的丫鬟这样说,她就这样信了,以至于后来,萧阑一次又一次地向她表明心意,却全都被她当作耳旁风。
但他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其实不是的。
他的风流纨绔是伪装,他的目中无人是面具。
而她真的没有喜欢上他吗?
在她被亲人背叛,他闯进她闺房听她痛哭的夜里;在她因为郡主的身份遭人刺杀,而他执剑护她平安的时刻;在梁国侯战死沙场,他跪来一道圣旨,领兵出征生死未卜的春日,她当真没有动过心吗?
天下人皆不曾见过他面具之下的骄傲与温柔,偏她见过,只她见过。
所以,她虞九月,真的没有喜欢上萧阑吗?
其实不是的。
最开始也许是她误解,后来就变成她不敢。世人皆知敬王府明珠郡主爱慕太子殿下,倘若她突然芳心另投,他们会怎么想萧阑?
她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却无法不在意他的名声。
可如今已经重来一世了,她没有声名狼藉,她清清白白,可以爱任何人,自然也包括眼前这一个。
九月慢慢抬头,入眼的少年依然是昔年初见时的好模样,瞧着她的眸光冷冽,却又莫名风流。
她脑中霎时一片空白,最后的理智也被药性蚕食干净,一句话就这么冲口而出,带着自断退路的决绝,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萧阑,你帮我解毒好不好?”
少女的声音异常沙哑,尾音如天上的弦月微微勾起,把人的心都勾得发痒。半掩的窗户透进一点凉风,依旧没能吹散她眼里的潋滟水光。
萧阑怔在原地,眼中的怀疑瞬间变成不敢置信。
“你没听见吗?子都,我很难受……”
她在唤他的表字,而这两个普普通通的字,被她这样软软地喊出来,就仿佛带上无限情意,与其他任何人唤的都不同。
就像是……就像是,枕边人的耳鬓厮磨。
眼前的少女一身狼狈,原本华贵的紫衣已经被折腾得满是褶皱。她唇角破了口子,右手满是血迹,裸露在外的肌肤每一寸都泛着不正常的绯红,身边还躺了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男人,看上去落魄万分。
然而她的眼睛是那样漂亮,剔透又坚定,明媚又动人,连最上品的水晶也及不上。
萧阑盯着她,忽然控制不住地想,如果方才进来的人不是自己,她是不是也会因为无法忍受而对这个人说一样的话,是不是也会让对方看见她这样漂亮的眼睛,是不是也会……
他松开捏着九月脸的手,猛地站起身来,衣袖却被人拉住。
“别走……”九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已经被药弄得浑身无力,偏偏又在萧阑起身的第一瞬间伸手扯住了他。
前世,她死的那一年的早春时节,眼前的少年请了圣旨要去西境,她也是这样拉着他不让他走,却被他一句“郡主以什么身份劝我?”伤得体无完肤,而后,眼睁睁看着他纵马离京,一去不回。
前世她没有留下他,今生,她绝不会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