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原因我之前的确有过相关的猜想。
毕竟姜皇后在我请罪后立刻把姜家家生子姜佩送到我身边,也配合着同我疏离,这种几近诡异的默契让人不得不多想。
刚刚穿越过来时我便旁敲侧打地问过一些宫娥之前的情况,与我融合的那份记忆并无太大出入。
我穿的并不是什么不受宠的世家大小姐或者能力废材的弃子公主,姜皇后如此疼爱女儿,我与小公主区别如此大,她自然是得以察觉的。
只是“灵魂穿越”一事在我的时代看来也太过于惊骇世俗,没想到姜皇后竟然接受地如此迅速平静。
原来是有人给打了预防针。
如此大的待遇落差,我虽也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不同于亲耳从姜皇后那里听来情绪波动得大。
我勉强压下这些如果以画面出现一定会充满马赛克的念头,冲满脸忧愁慈爱的姜皇后露出平静中【不带】丝毫狰狞的微笑,和善地表示
——你继续说,我在听,但会不会拿一个小本子记下来……
就说不定了。
姜皇后:“……”
刹那间,我眼睁睁地看到一张扇形图在姜皇后的脸上铺开,上面是两分惊惧三分欣慰五分视死如归。
我:666
古早言情小说诚不欺我。
“好孩子,”姜皇后收起扇形图……不是,收起外露的情绪,摸了摸我的脸,轻轻道。
“我知道你刻意与我疏离是为了不连累我,你扶持姜萦也是为了与苏妲己抗衡不牵连到我,谢谢你。”
“你的母亲,一定很疼爱你吧?”
我愣了愣,忽觉得嗓子被什么塞住了,竟是无法应声。
“我真的太亏欠与你了,”她哽咽道,她是这样端庄沉稳,此时却兀然无法抑制长久以来在心底的哭声:“你原来的母亲,一定给了你全部的爱,我却做不到。”
“你明明孤身一人来此,我却没有给你一样的爱。”
“对不起……”她最后痛哭出声。
她的呜咽那样的微小,里面的情感却浓烈得不可思议,纯粹却又复杂。
——姜皇后在作为一个母亲之前,首先是一个国家的皇后。
只是我的母亲呢?
她没有如此重担,却有如此沉重的伤恸。
我垂下眼,慢慢呼出一口气,趁这个空挡把心底的戾气慢慢压下,努力劝说自己这那些残暴念头是殷家基因里的暴戾倾向所致,与我毫无关系,现在不是发泄负面情绪的时候……
眉心忽觉一片温凉。
是姜皇后轻轻按了按我的眉心。
“我知道你一个很有主意的孩子,”她似乎很快收敛了自己的失态,眼圈微红着仿佛只是掩唇打了一个呵欠,“我不敢贸然行事,怕搅了你的谋划,但我今日需要见你,也许,是能见你的最后一面了。”
也是见她的阿皎最后一面。
我垂下眼,心里明白,若按照姜皇后的走法,今日之后的再见,怕便是天人相隔。
进谏忠言,遭人陷害,剜目烙手,死无全尸。
“你猜的差不多,”我勉强扯起笑,咬牙切齿道:
“但你可知我亲近佞臣费仲尤浑,扶持奴隶姜萦,把自己弄得毫无名声可言,才疏远你不连累你,是为了什么?!”
妲己是帝王的挡箭牌,费仲是主子的马前卒。
真正想让姜皇后死的
——是纣王啊
他要实现他的宏图伟志,革了贵族命,第一个拿来开刀便是明媒正娶【代表着世家门阀势力】的后宫之主姜皇后。
“母后,”我缓了缓语气,低声哄劝道,“我们走好么?走得远远的。”
“我可以安排您假死,不会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追究。”
纣王真正要发难的是“姜皇后”的这个身份和这个身后背后的势力,并非姜皇后本人,何况他还需要我的协助,为此他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后天高海阔,你想去哪,就去哪。”
姜皇后温顺贤淑地跪坐在我身边,我清楚地看见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期待,却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她摇头。
她抬起眼,看着我,柔和又坚定地重复道:
“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