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龄一开始当没看见一样径直向司机停车的位置走去,结果却是空空如也,原本停在这里的豪车早已不知去向。
他转头看向女人,见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便气冲冲地走向她。
“你来做什么?是不是你搞的鬼!”
女人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手想要伸进包里拿烟,但是想到现在在学校门口,就又把手拿了出来。“你父亲让你来陪我去新西兰!怎么,他没跟你说吗?”
“他当然说了!”王小龄像是被踩到痛处一样冲她喊道。因为林雄压根儿没有跟他说过这件事,但是他不想让这个女人看出林雄对他并不怎么亲厚,只能硬着头皮答道。
“那就行!今天晚上的飞机,你的护照和签证都在我这里,刚刚司机也把你的行李给我了,跟我走吧。”说完,她就拿出墨镜,把王小龄的行李递给他,径自走在了前面。
两人一路上并未多说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拼车的陌生人。王小龄直到坐上飞往奥克兰的飞机都没想明白,林雄为什么会让自己跟着这个女人单独出行。可是,来都来了,只能随机应变了。大不了,死磕嘛。
其实,王小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感情。如果说是母子之情,说实话,他并不想要这个女人当自己母亲,来做自己一生中洗不掉的污点。如果说,恨她想要她消失,倒还没到那个地步。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恨交加吧。
两人转了一趟飞机,又坐了火车才来到林雄给安排的房子边上。这栋小房子并不大,但却在库克雪山脚下,一打开窗子就能见到雪山美景,倒也是一处世外桃源。
王小龄搓着手,嘴里哈出白气,看着一旁哪怕在冰天雪地里却还是神采奕奕的女人,有些不解。自从从国内出来,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表情逐渐生动,就连笑容也慢慢多了起来。但是,唯独对王小龄,依旧那么的不冷不热。
他们两个溜达着走向附近的小商店购买晚饭的食材,这个小镇像极了童话里的冰雪世界,但却人烟稀少,间隔好长一段路才能看到一户人家。
晚饭是女人做的,她难得正经地下厨做饭。把新鲜的胡萝卜,西兰花还有西葫芦洗干净,切成小块儿,放到抹好橄榄油的烤盘上,再在上面撒上一层现磨的玫瑰盐和黑胡椒,送进烤箱。这边做完这些,另一边烧着水,把刚买的意大利面下锅,计时七分钟。然后把虾仁煎熟和火腿丁,倒进捣烂了的鲜番茄酱里,撒上一层厚厚的芝士,待到出锅,再是一小撮欧芹碎。虽然忙碌,但却开心的紧。
这怕是王小龄这十八年来第一次见她这么开心,而且也是第一次见她这么认真的做着一顿饭,竟从来不知道,她还会做这么多东西。他帮忙摆好餐具,等着女人把煮熟的意大利面盛到盘子里,浇上浓稠的酱汁,再搭配一小盘滋滋冒油的烤时蔬,颜色鲜艳,营养美味。
他忍不住叉起一点裹了酱汁的意面送进嘴里,那浓稠的番茄汁早就吸收了火腿和虾仁的鲜美,让原本寡淡的意面也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很好吃。”他情不自禁道。女人听了这话,只是冲他笑了笑,点了点头,便接着优雅地吃起了盘中的食物。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但是王小龄早就习惯了,他没再说什么,也买头苦吃起来。
“我听说,你想要入林家家谱?”吃了一会儿,女人突然问道。
“对,奶奶说,我是林家的独孙,理应进家谱的。而且等我大学毕业之后,就把姓也改了。”想到这儿,他有些兴奋地眉飞色舞。
王小龄本以为女人会为他高兴,谁知她却脸色一变,轻哼了一声,“人呀,贵在有自知之明,而不是一心想着往上攀高枝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去找林雄吗?那是因为我有自知之明,他身边的女人那么多,从来不缺年轻漂亮的。他玩归玩,对妻子却很是尊重。
当初发现怀孕,我知道真闹起来,我并不会得到什么好处。而且要真把他惹烦了,倒霉的反倒是我自己。不过,我现在是圆满了,借着你的东风,我把我自己安顿下来了。倒是你!”
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接着道,“真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自己找上门去了。你别看现在林家那个老太婆对你千般好,万般好,恨不能把心都掏给你。但是,让不让你进家谱,不仅仅是他们母子俩说了算,还要林家老家的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们。”
说到这儿,女人歪头看着他,轻笑道,“你不会真的天真的以为那群老古板会让一个我这样的人生下的孩子进他们林家的族谱吧!你想改名,随时都可以改,哪怕你最终表面上姓了林,你也永远都不会是林家的人。他们林家的孩子,永远都只有林芃芃!”
王小龄低着头,拿叉子的手颤抖着。他索性起身,走到厨房的水池边上,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一下。随即反驳道,“你如今的生活不也是因为我才有的!你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会让我抬不起头来?你早就知道因为你我在学校受欺负?是吗?你这是在利用我报复那个男人吗?”
他眼里含着泪,有些绝望的问着那个给他生命的‘母亲’。女人毫不在意,她也站起身来,端着酒杯走到王小龄身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你说的没错,我早就知道!从小到大,你被打的那些事我都知道。可是,你不是从小就看不起我嘛!总说我让你丢脸,让你抬不起头。
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不这么做,拿什么把你养大。既然,你瞧不起我,我又何必去管你。大家的感情都是相互的,你不对我好,我又何必对你好。不要对我说什么母爱,我当初要不是身体有病,把你拿掉就不能生育了,你以为我会带着你这么个拖油瓶,过这么多年?”
这些话,像是一把把尖刀插进了王小龄的心脏。他只觉得头痛欲裂,脑壳被那个女人说的生疼,不禁捂着头喃喃道,“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可是女人却并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迹象,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反正你现在在我这里也是没有用处了,明天你就回去吧。以后,无论你姓王还是姓林,都跟我没半点关系。”说到这儿,女人轻轻地笑出了声,“不过,你最终能不能姓林还是个事儿呢!”
王小龄双手扶着水池边,忍的浑身发抖,而那最后一句话,压断了他理智的最后一根弦。他的目光落在水池里待洗的尖刀上,伸手将它拿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刺向了女人的肚子。一刀下去,女人捂着肚子缓缓滑落,跌坐在地板上。可是王小龄似乎还是觉得不够,接着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
等到他气喘吁吁,满脸鲜血地放下手中的尖刀。那女人早就躺在血泊中,死不瞑目。而她的肚子,那个曾经孕育过王小龄的地方,已经被他用刀扎的稀烂。
王小龄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冻僵了一般,那种冰冷,深入骨髓。他颤颤巍巍地上前去,伸手探了一下女人的鼻息,接着被吓得缩回了手来。
“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他抱紧自己的身子,自言自语。可是那躺着的人,却再也不能轻蔑的看着他,对他冷嘲热讽。
想着刚刚女人的话语,王小龄渐渐冷静下来。看着安静躺在地上的女人,啐了一口,“你不配当我妈!别人都是母慈子孝的,而你整天看我开心就不舒服,软刀子杀人。我都让你不要说了,你还说!活该!”他扶着地板慢慢站了起来,脸上有着近乎疯狂的笑容。
“你不是喜欢这儿吗?那你就永远待着这里吧!”说着,他去杂物间,拿了一把铁锹出来,走到院子里,在一棵树下便开始向下挖。
由于天气寒冷,土都坚硬的很。王小龄不得不烧了一大锅开水,慢慢浇下去,以此来软化土壤。就这样,折腾了将近三个小时,才挖好了能够容纳尸体的深坑。
王小龄已经累得快要虚脱了,可是他不敢停,快步走到女人身边,用塑胶桌布把她包裹在里面,一方血迹被拖拽的到处都是。等到他把尸体拖到坑里,慢慢填埋上土壤,远远的听见几声鸡叫,天快亮了。
他拖着酸痛的手臂,加快了填土的速度。等到土都填平了,还把旁边几个大花盆搬到上边来,压着土。他又怕又累,就想一屁股坐在地上,睡上一觉。可是,屋内地板上的血迹却在时刻提醒着他,这里发生了什么。不得已,他只能马不停蹄地去到卫生间,拿了清洁剂和刷子,跪在地板上,拼命的刷着。最后,一盆清水泼上去,再用吸尘器吸走,地板上干净的像是从未被血迹浸泡过一般。
干完着所有的事情,天已经大亮了。他气喘吁吁地瘫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想睡却不敢睡。因为,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就是那女人嘲讽的笑。他看着一桌子还没吃几口的饭菜,拿起叉子,一口一口地把意面和蔬菜往嘴里送。谁能想到,这是他第一次吃到女人精心烹饪的饭菜,竟也是最后一次。
吃到最后,他都实在吃不下了,却还是硬逼着自己把所有的食物都吃个干净,一点儿都没有剩下。
“嗝”,王小龄抚着胸口,打了个大大的饱嗝。那些面食吃得太快,都堵在胸口处,下不去,噎得难受。他也实在累的不想起身去接水来喝,就拿起桌上喝剩下的大半瓶红酒,咕嘟咕嘟的,全都灌进了肚子里。
从未喝过酒的他,哪里知道红酒的后劲儿,没一会儿,便一头载在餐桌上,沉沉睡去。而这次闭上眼睛,那个女人却再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