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比去年冷得多,腊月里,下了好几场雪,青岭山顶的积雪足足到了开春才融化,范家小院里,几枝红梅开得热烈,在这冰天雪地里,更显灼目。
积雪未消,天气寒冷,又邻近年关,暂无农事,青山村的人大都窝在家里,范家人也不例外,都在厨房里,就着灶火取暖,秦氏背着范宁在做饭,顾氏在一旁缝补衣服,范思勉拿了几个土豆,擦干净沾着的泥土,放进灶里,借着烧得通红的木炭,要烤土豆吃。
就听见门外有女人道:“范家妹子在家吗?”
秦氏正在蒸饭呢,脱不开手,顾氏就迎出去,道:“在呢,在呢,这就来。”
只见布大娘站在门口,笑盈盈地,道:“这天可真冷,我就想妹子应该也在家中,故过来串个门。”
顾氏连忙迎她进来,布大娘进了大门,只见院子东南角上有一株树木,手臂般粗细,枝干遒扎,苍劲有力,开着红艳艳的花朵,像火一样热烈,布大娘见了都觉得身上温暖了几分。
布大娘道:“这花开得真好看,不知是什么树?”
顾氏道:“说是红梅。”
布大娘道:“红梅?这世上竟然有红色的梅花吗?我见青岭山深处倒也有梅树,不过开得都是白色的花。”
顾氏道:“还不是大郎精怪,从学堂里拿了株树苗,说能开出红花,非要栽在院子里,我道若能开红花,也显得喜庆,就由着他折腾,自从种下之后,只长个头,从未开花,没想到今年却开了花。”范家是从京城流放至此,顾氏自然是知道红梅的,却也不卖弄。
布大娘就道:“诶哟喂,可真是奇了,瞧瞧这花,活像一把火似的,咱们青山村,谁家都没有这样好看的花,就是不知道香不香?”
顾氏就笑:“和白色的梅花也是一样的,只是颜色不同罢了。山上的杜鹃花不也有红色,白色,粉色吗?”
布大娘围着树转了转,深吸一口气,道:“可真是香,这红色的梅花,在咱们村,怕是头一份,哪里是山上那些野花能比的。”
顾氏道:“还不都是长在土里,要靠太阳和雨水才能成活,只是咱们地方这样的品种少见,我们山上的杜鹃花若是到了别处,说不定也是头一份呢。”
布大娘笑,道:“这花不同,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摸了摸树干,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我记得你这院子里,种了一棵歪脖子树,就是眼前这棵吗?没想到竟然能开出这么好看的花!”
顾氏哈哈大笑,道:“嫂子你说对了,可不就是那棵歪脖子树吗?”
布大娘也笑,道:“可真是稀奇,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不可以貌取人,现在看来,也不可以貌取树,可见这世上道理都是相通的。”
俩人在院子里看了看红梅,就进了厨房,天气冷,就不到堂屋待客,厨房里温暖,客人们也愿意待在这里。
秦氏和范思勉同布大娘问好,布大娘道:“到底是童生老爷,见多识广,咱们普通人,哪里认识这样的奇树,思勉可真是厉害,我家大郎若是能从你身上学到三分,我也就不愁了。”
范思勉道:“婶子谦虚了了,承学满腹才华,又年轻有为,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他。”
布大娘就道:“我那儿子性子老实,又不善言辞,总要我事事为他盘算,是个不成器的。”又道:“如今他已有十八岁,却还未成家,不知道我还要为他操心多久!”
顾氏心想,前些日子,她提了一嘴布承学的婚事,本来是想给赵秋兰相看,却没想到赵秋兰包藏祸心,布家人之后也没有问起,她还以为此事能揭过不提,如今这布大娘又说起布承学的婚事,得找个借口推脱才行,就道:“大郎年轻有为,我看他哪里都好,嫂子且放宽心些。”又对范思勉说道:“咱们家屋檐下挂了玉米,如今天气冷,我怕有老鼠来偷吃,你去收到棚子里吧。”
范思勉见母亲支开自己,心想怕是女人之间的事,不方便他一个大男人在场,就道:“儿子这就去。”
布大娘就道:“思勉这样勤快孝顺,我实在是羡慕妹妹,不像我家大郎,如今也没成亲,尽让我费心。”
顾氏就道:“你家大郎这样好,识文断字,满腹才华,又长得相貌堂堂,还愁娶不到媳妇?”
布大娘道:“他那性子,婶子也知道,见了生人就说不出话来,我们相看姑娘,姑娘家也要相看我们,人家姑娘的父母同他说话,他却问一句答一句,人家怎么能看得上他,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傲气。”
顾氏就道:“怕是缘分未到,大郎的福气在后头。”
布大娘就道:“妹妹也别安慰我了,妹妹若知道了适龄的女子,不妨跟我说上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