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宁没长牙,不能自己吃饭,肚里空空的,有些饥饿,就见秦氏解开衣襟,唉!又到饭点了,她闭上眼睛,认命地张开嘴巴。
她才刚出生,还不会说话,除了哭泣,不能表达自己的抗议,虽然知道母亲哺育孩子是正常的,奈何她有前世的记忆,有些下不去口,可是不下口,她饿呀。虽然获得了新生,但她保留了一个成人完整的记忆,奶娃娃的躯壳里住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灵魂,思维也是成人的思维,对这种事,心里有些抵触。不是说奈何桥上喝一碗孟婆汤,一世的记忆消失吗?没有记忆的魂魄才能去投胎,范宁想,她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那就不是转世投胎,应该是重生了,走了捷径,有了那些记忆,许多事不用别人教自己也懂,可因此而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比如现在,作为一个未满月的奶娃娃,她不会说话,因此不能和父母交流,她没长牙,因此只能喝母乳,重生的这个家庭似乎很贫困,没有什么牛乳给她喝,甚至连米汤都没有,更糟糕的是,她的排泄问题,对此,只能有了便意就哭几声召唤母亲,唉,小孩谁不尿床呢?
对于母乳,她一开始也抗拒过,出生那天,秦氏就想给她哺乳了,但她死活不张口,秦氏有些着急,顾氏就说先拿温水喂喂看,温水她很给面子地喝了,但母乳实在下不去口,整整一天,她感觉自己十分饥饿,可没见着什么自己想吃的东西,只能咬牙坚持,虽然她没有牙,唉,重生果然也不是那么好的。
见她不吃母乳,范家夫妻俩都十分着急,最后还是顾氏说:“既然能喝温水,说明肠道是通畅的,姐儿大概是刚出生,还未能适应,先看看,等她饿了自然会吃,实在不行,再请康扎大师看看。”
在范宁记忆中,大师什么的都是封建迷信,她想了想,自己大概坚持不了多久了,古代人都很迷信,如果她表现得和一个正常的新生儿不一样,绝对会被当成妖孽,到时候小命就难保了。
她要尽快长大,要改变这种处境,可想要长大,首先得活着,食物也是必须的,这个家庭显然只能用母乳喂养她,这真是一个死循环呀。转念一想,前世自己也是喝母乳长大的,只是婴儿期大脑未完成发育,记忆尚未形成罢了,这么一想,心里的抗拒减轻不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闭眼,张嘴,吃了再说!
看着怀里的女儿吃得香甜,秦氏十分开心,这孩子刚生下来时,一声哭闹都没有,当时丈夫还怕孩子不好,后来看她面色健康得很,发现这孩子只是不喜欢哭闹,四邻都说孩子乖巧得紧,她悬着的心往下落了落。可生下来一天,孩子都不吃奶,可把夫妻俩担心坏了。别家的孩子出生都是缠着母亲哺育,只怕母亲没奶水或是奶水不够,自己倒是喝了些不放盐的鱼汤来下奶,可这孩子只喝些温水,遇到她根本连口都不张,她还担心孩子是不是有什么病,第二天,这孩子似乎是饿急了,吃了第一口便有些迫不及待,直喝得小肚子鼓鼓的。至如今,女儿每日几乎只需按时哺乳,自己便吃得香甜,她哭几声,秦氏就知道该换尿布了,邻居都说,再没见过这么聪敏乖巧的孩子,夫妻俩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人小就是经不起劳累,吃饱喝足,范宁有些发困,闭眼睡了过去。
喂完孩子,秦氏合衣躺下,她还没出月子,农家人饮食清苦,哺乳是件很耗费精力的事,她有些疲倦。
屋檐下挂着黄澄澄的玉米棒子,顾氏取了些在院子里脱粒。
范思勉回来了,进屋见一大一小睡得香甜,拿了张矮凳转身回院子里坐下,挽起袖子也来帮忙,他对顾氏道:“母亲忙了一天,先歇歇。”
顾氏道:“我不累,这点活不值什么,今年老天爷赏饭吃,收成好,看这满院子的玉米,我心里高兴!就是今年不知税收几何?”
范思勉道:“自当今即位以来,轻徭薄赋,政令都以休养生息为主,今年并未听说要加税。”
顾氏道:“听说蜀王爷的母亲林太妃今年六十大寿……”林太妃大寿,底下的官员自然要送寿礼,现如今朝廷俸禄不低,加上每年的冰敬炭敬,官员们足以养活一家人,可也仅是养活,人情往来哪一样不要钱,钱从何来,自然是取之于民。
范思勉道:“当今崇尚节俭质朴,太后寿诞也未铺张,太妃还能越过太后?今年年成不错,母亲不必担心”。话虽如此,但范思勉心中明白,山高皇帝远,越不越过还真不好说。又道:“姐儿快满月了,儿子想着请亲朋来聚聚,母亲以为如何?”
顾氏道:“是该聚聚,咱们范家的头一个孩子,在咱们家里女孩也是宝贝。亲家是必来的,另外请一请你王婶,我想着再请一请村长和康扎大师,添福添寿。你看如何?”
范家老太爷原是京城回春堂的大夫,得了宫廷御药的差事,因出了差错,被对头抓住把柄参了一本,老太爷上了年纪,受不了牢狱之苦,在京里就去世了,老太爷那时也只有一个儿子范筠,范家救治过不少人,有人可怜他家三代单传,一朝遭难,帮忙说了句话,余下的儿孙被判了流放蜀地,那时候蜀地刚被收归大梁国土,又是少数民族聚居,还没有藩王,局势混乱,范筠的儿子范思勤那时才八岁,受不了颠沛流离之苦,染了风寒,路上就去世了。范筠一家到了青山村,命是保住了,却只活了他们夫妻二人及母亲顾氏,范筠靠着一手医术过活,和村里人渐渐熟络了起来,村长也愿意庇护他家,又过了几年,得了范思勉一个儿子,范思勉和秦氏是王大娘做的媒,如今生了孙女,范家人十分欢喜,只是此地没什么亲朋故旧,蜀地并不富裕,农家人过活本就艰难,不兴办洗三礼及抓周礼,只满月这一天请些亲戚热闹一番。
范思勉道:“母亲说得是,儿子还想请一请张兄。”张家是青山村的小地主,张朗是张老爷的儿子,考了个秀才,这十里八乡也没几个识字的,范思勉自己识文断字,开了个学堂,俩人能说得上话,越聊越觉得投机并引为知己。
“行,还有一事,姐儿快满月了,你可想好了名字?”
“就叫范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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